我惊得要扶,他却已双手举过头顶:“晚生苏云璋,在此立誓:必护黛玉周全,必雪林氏血仇,必守‘春深不谢’之诺——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我看着他年轻却坚毅的脸庞,忽然眼眶发热。
从怀中取出黑账册与乌头青丝,放入他掌心:“以此青丝为凭。他日若见玉儿衣中有此物,便是我林家血仇未雪,托付未成。”
他双手接过,郑重收入怀中:“春深不谢,海棠无缺。林公,一年之内,晚生必接黛玉入京。”
“好。”我倒满两杯酒,“最后一杯,敬……来日。”
我们一饮而尽。
酒很烈,灼得喉咙发痛。但我知道,那是希望的味道。
五月初八 立夏
玉儿今日满三岁半。
我抱着她站在廊下,看庭中海棠谢尽,绿叶成荫。她忽然指着屋檐:“爹爹,燕子。”
是啊,燕子又回来了。年复一年,它们总在春天归来,不管这户人家经历了什么。
“玉儿,”我轻声说,“过些日子,爹爹送你去京城好不好?那里有更大更好的海棠花,有会讲故事的祖奶奶,有会弹琴的二叔,还有很多很多疼你的人。”
她扭头看我,眼睛亮晶晶的:“爹爹也去吗?”
“爹爹……要在这里陪娘亲。”我努力让声音平稳,“等娘亲睡醒了,我们就一起来找你。”
她想了想,用力点头:“那玉儿乖乖等。”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攥紧,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孩子,对不起。
爹爹骗了你。
六月十五 毒发
第一次昏厥。
在书房整理文书时,突然眼前一黑,醒来时躺在榻上,秦仲元正在施针。见我睁眼,他松了口气,却掩不住眼中忧虑:“大人,药效将尽。”
我知道。
这几个月,我故意“病重”的消息已经传开。衙门里那些亲王的眼线开始活跃,盐课上的小动作越来越多。我在等,等他们以为我无力掌控,等他们自己露出马脚。
秦仲元压低声音:“苏公子那边已安排妥当,七日后船到扬州。是苏府自家的商船,船工可靠,沿途有棠影司暗卫接应。”
棠影司——苏云璋信中提到的暗中力量,专司查证护卫。他说“春棠有影,暗护清明”。
“玉儿的东西都备好了?”我问。
“备好了。按大人吩咐,只带些随身衣物和夫人的旧物,其余一律不动,以免引人怀疑。”
我点头,从枕下摸出一封信:“这个,等船离扬州三日后再寄出,给贾府老太太。”
信中以“病重思亲”为由,请贾母接黛玉回京“暂住”。言辞恳切,姿态卑微——这是做给亲王党羽看的。他们以为我终究要低头,要把女儿送回贾府拿捏。
殊不知,当这封信到贾府时,玉儿早已在苏府海棠树下玩耍了。
“大人,”秦仲元忽然跪地,“请让秦某随船北上。林姑娘年幼,路上若有不妥,秦某可随时诊治。”
我看着他花白的头发:“秦大夫,此去凶险……”
“正因凶险,才需医者同行。”他抬头,眼中是医者的执着,“夫人之死,秦某终生抱憾。至少……要让林姑娘平安抵京。”
我沉默良久,终于点头:“那就有劳了。”
七月初三 夜
今夜启程。
白天我“强撑病体”去了趟衙门,当着众人的面咳血昏倒,被抬回府。大夫来了几拨,都说“油尽灯枯”。亲王派来“探病”的人满意离去,想必此刻已在报信:林如海将死,黛玉归贾已成定局。
子时,后院角门悄开。
玉儿被奶娘抱出来,裹着斗篷,睡得正熟。我把她接过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是我,又安心地闭上,小脸蹭了蹭我的胸口。
“玉儿乖,爹爹送你上船。”我轻声说。
秦仲元已等在门外马车里。我抱着玉儿上车,林安驾车,几个最忠心的护卫暗中随行。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疾驰,直奔城外码头。
江风很大,吹得人衣袍猎猎作响。
那艘挂着“苏”字灯笼的商船静静泊在岸边。船头站着一个人,披着墨色斗篷,看不清面容。但我知道是他——苏云璋竟亲自来了。
我抱着玉儿踏上跳板。
船舱里点着暖黄的灯,布置得像个小闺房,甚至有她喜欢的布老虎和拨浪鼓。我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爹爹……”她呢喃。
“睡吧,玉儿。”我握着她的小手,“等你醒来,就有海棠花看了。”
她果然又沉沉睡去。
我起身出舱,苏云璋等在甲板上。江风吹起他的衣袂,月色下,他眉眼间的温润里多了几分锐利。
“林公放心。”他只说了四个字。
我从怀中取出最后一样东西——那半瓶延缓药。瓶身冰凉,里面的液体是我用敏儿留下的胭脂染红的,像血,也像海棠。
“这个,等我‘病逝’的消息传出后,找个合适的机会,让它‘偶然’被亲王的人发现。”我递给他,“他们会以为这是解药残方,会去查,会去争——狗咬狗的好戏,总要有人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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