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程序,缓慢而虔诚地重复了二十一次,祭台上渐渐被晶莹剔透、在月光下流转着微光的冰花填满,每一朵花,都代表着一个被铭记的生命。
最后,理查德沉默了片刻,然后用极其蹩脚、发音古怪却异常认真的C国语,缓慢而清晰地念出了一段悼词,那悼词用的词句和韵律,明显不是为了渔民准备的。
阿海惊讶地看向他。
理查德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耳朵尖微微发红,眼神飘向别处:“我……我其实偷偷学了一点,是想哪天给你一个惊喜的。”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低沉而真诚,“故地重游,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也在想着启砺和坤仪,虽然我不认识他们,但东西一体,作为一名军人,我对他们战至最后一刻、坚守职责的信念表示最高的敬佩,他们是当之无愧的战斗英雄,理应接受奠念。”
阿海怔怔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眸中瞬间涌上了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感动、悲伤、慰藉……最终,所有这些情绪都化为了一声低低的、带着无尽唏嘘的叹息:“……谢谢。”
千言万语,似乎都凝聚在了这两个字中。
等到一切仪式结束,皎洁的月亮早已悄然升上中天,清冷的光辉洒满海面,也照亮了山顶上并肩而立的两人,理查德望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和远处度假区的斑斓灯火,神情有些恍惚,低声喃喃:“我是在做梦吗?”
一天之内,情绪大起大落,得知残酷真相,安抚自责的阿海,祭奠逝去的故人,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阿海轻轻倚靠着他,假身冰凉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他的眼神在月光下复杂难辨:“如果是梦该有多好啊。”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理查德下意识地附和:“是啊……”
沉默在两人之间缓缓蔓延,海潮声规律地响着,如同永恒的安魂曲,理查德渐渐从那种剧烈的情绪波动中脱身,理智重新回笼,他没有转头,只是伸出手,用手指极其轻柔地摸了摸假身冰凉光滑的脸颊。
“我知道你在哭,”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温柔,假身没有眼泪,但他知道,远在北海,或者同济堂深处的敖别真身,此刻必然早已泪流满面,“现在这里没有北海郁郡王,没有同济堂堂主,没有需要你照顾的孩子,也没有等待你拯救的病人和世界,只有我理查德.古德曼一人,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可以脆弱,可以悲伤,可以愤怒,就像你曾经告诉我的那样,‘随心而为’。”
阿海浑身一颤,猛地伸出手,死死拽住了理查德胸前的衣服,力道之大,几乎将昂贵的面料攥出无法抚平的深刻褶皱,他抬起头,那双总是清澈明亮或带着威严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深不见底的灰暗与麻木,却是真正的敞开心扉。
“我读圣贤书,学了一肚子的大道理……”他的声音开始发抖,带着一种压抑的、即将崩溃的哭腔,“教我仁爱,教我慈悲,教我爱天下人,悲悯众生……可是他们从不教我,当我所爱的天下人、我所珍视的众生一个个在我眼前离去时,我该如何自处——我该怎么办。”
“我好恨呐,理查德。死伤如此轻易,救治却如此困难,我有几十个假身,日夜不停地在同济堂行医问诊……可总有救不了的人,有时候……有时候他们的家人,甚至会因为过度悲伤,当场就死在我眼前,悲剧一桩接着一桩,永无止境。”
“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想,如果世上真的有天道掌控生死,我一定要杀了祂,然后把权柄夺过来。”
敖别神情逐渐平静下来,但言行却都透露着骇人的杀意,纵使禁制疯狂报警也不能阻挡着杀意分毫,海风骤停,万籁俱寂,只有这石破天惊的弑神之言,在月光下的海滩上回荡,震得理查德心神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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