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着那包重若千钧的遗物,理查德站在卓雷的房门外,感觉它们比寒冰铸就的假身还要冷,那寒意并非仅仅作用于肌肤,而是渗入骨髓,直透心扉,带来一种近乎痉挛的沉重感。
丝绸包裹的轮廓清晰地印在他的掌心,断剑的坚硬、扇骨的微凸、项链的弧度,他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仿佛也带着重量,压得他胸腔发闷,终于,他抬手,指节叩响了厚重的木门。
门几乎是立刻被向内拉开,快得带起一丝微弱的风,卓雷巨大的身躯如同铁塔般堵在门口,面具下那双锐利的眼睛先是落在理查德脸上,随即迅速下移,凝固在他手中那眼熟得刺目的黑丝绸包裹上,卓雷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侧身,让出一个足以容他通过的缝隙,理查德迈步进去。
房间内部和他预想的一样简洁,甚至可称得上空旷,一张坚硬的板床,一套简单的桌椅,墙壁上挂着那柄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刀,幽冷的寒光在略显昏暗的室内静静流淌,除此之外,几乎看不到任何属于个人的物品痕迹,仿佛居住者随时准备抽身离去。
“这是……”理查德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如同砂纸摩擦,“敖别堂主让我转交给你的。”他双手将包裹递出,动作缓慢而郑重:“是在海底之国,爱丽儿故国的废墟深处,皇家图书馆附近的廊柱下找到的,他们的主人我想你比我更熟悉,是启砺和坤仪。”
“遗物”二字他终究没能说出口。
卓雷的呼吸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他伸出那双大手,动作轻柔地接过了那个小小的包裹。
他没有立即打开查看,仿佛那层薄薄的黑丝绸是保护逝者最后安宁的屏障,他只是用粗粝的指腹,极其缓慢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丝绸光滑的表面,目光低垂,紧紧锁定其上,仿佛能透过这层织物,感受到那二人早已冰冷的温度,触摸到他们存在过的最后痕迹。
他巨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随即微微佝偻下来,像一座骤然承受了万年冰雪重量、不堪重负的山峦,沉默在房间里疯狂蔓延,沉重粘稠,几乎能听到两颗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搏动的声响,一声,又一声,敲打着令人窒息的寂静。
那种无声的、被强行封锁在钢铁般意志下的悲痛,远比任何嚎啕大哭或歇斯底里都更令人窒息,更具有冲击力,理查德屏住呼吸,不敢打扰这份致命的宁静。
“……好啊,好啊,他们的衣冠冢里又能添些随葬了。”一个嘶哑得如同砂石磨砺的声音终于从面具下艰难地挤了出来,但与悲痛齐平的是知晓事情已成定局,无力回天的平静。
“我看到过现场,他们为对抗裂缝、保护生命而战斗到了生命的尽头,是当之无愧的英雄。”理查德尽可能详细地描述了发现尸骨的现场,语气谨慎:“我对他们的遭遇与同济堂的损失感到遗憾,不过公主爱丽儿已经用地震掩埋了所有,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他们的长眠了。”
卓雷点了点头,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了手中的包裹上,他将包裹小心翼翼地、珍重万分地抬起,轻轻贴放在自己左侧胸口,心脏跳动的位置,另一只大手随即完全覆压在上面,五指收拢,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和力量,去温暖、去守护那早已冰冷消散的弟妹。
“父亲让你来的?他说了什么了吗?”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得厉害,却奇迹般地维持着一种近乎可怕的平静,那是历经无数风浪后沉淀下来的,坚不可摧的精神。
“他说,让你尽快带它们回去重办葬礼,让他们落叶归根。”
“我明白父亲的意思了,的确,是该让弟妹们重新为二哥和三姐送送行,尤其是在眼下的情况。”卓雷应道,完全遵从阿海的意志,仿佛这就是天经地义、唯一该做的事情,他再次向理查德道谢,姿态甚至是恭敬的,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礼节并未因悲伤而忘却:“我代表同济堂所有的兄弟姐妹向你道谢,理查德先生,没能带回他们是我们十五年来最深的伤痛,不需要请示父亲我也可以向你保证,和同济堂站在一起是你绝不会后悔的选择。”
他说话有些口吃和大舌头,理查德听得有些困难,但这句无比正式的感谢像一枚楔子,敲进理查德的心脏,让他感到一阵舒适,也许这么说有些过分,但无论他怎么努力去适应,比起敖别那样沉甸甸的感情,他还是更习惯于不带感情的利益交换,尤其是现在他对敖别抱有极其迷茫和复杂感情的情况下。
卓雷不再多言,立刻转身开始行动,他依旧沉默,却带着一种雷厉风行的高效,几件简单的换洗衣物被打包成一个紧实的行囊,那柄巨大的长刀被仔细地收入随身的储物锦囊,最后,他将那个黑丝绸包裹再次贴身藏入怀中最安全的位置,外面用衣物仔细垫好。
几分钟后他便已然整装待发,站在门口,他向理查德最后一点头,面具下的目光似乎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复杂难辨,随即毅然转身,巨大的身影沉默而迅速地消失在走廊昏暗的光线尽头,奔赴遥远的东方,去完成那场迟来了十五年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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