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一口倒悬的古井,连风都沉在井底不肯出来。
沈星蜷缩在祖宅西厢房的旧藤椅上,薄毯边缘已被指尖攥得发皱。窗外浓云像浸了墨的棉絮,将最后一丝月光也吞得干净,只有雕花窗棂的阴影在地板上织成密网,缠得人呼吸发闷。她下意识摸向颈间的铜纽扣,金属的冰凉顺着指腹蔓延,可手腕上的胎记却像埋了颗烧红的碎炭,灼得皮肤下的血管隐隐作痛。
这是记忆剥离后的第七个夜晚,那些本该褪色的片段反而愈发清晰 —— 陆野在黑雾中模糊的身影、林鹤消散前悲悯的眼神、还有阿毛右耳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她本该累得倒头就睡,可神经像被无形的线绷着,每一次心跳都撞得太阳穴发疼。
阿毛没有睡。
那只通体漆黑、唯有尾尖一簇雪白的猫,此刻正伏在门槛边,脊背弓成一张拉满的弓,浑身毛发炸得像钢针。它的瞳孔缩成两道竖立的银线,死死盯着门外那片被黑暗吞噬的庭院,连最轻微的呼吸都放得极缓。
没有叫声,没有动作,只有喉咙里发出的近乎无声的震颤,像老旧钟表里即将崩断的发条。沈星太熟悉这种声音了,第三次轮回时,它在高府密探的靴底救下她之前,也曾发出过这样的预警 —— 那是野兽面对天敌时,刻在骨血里的战栗。
“阿毛?” 她放轻声音,生怕惊散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是哪里不舒服吗?”
黑猫没有回头,连耳朵尖都没动一下。它的视线像被钉死在庭院中央的老槐树上,银瞳里映出的不是夜色,而是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倒影。
沈星的心猛地往下沉。
七年了,从十岁那年在镜湖畔捡到这只奄奄一息的小猫起,她从未见阿毛如此失态。记得第四次轮回,杀手伪装成园丁潜入后院,是阿毛用爪子划破对方衣袖,露出藏在棉线里的机械义肢;第五次轮回,她被困在坍塌的地下室,是阿毛咬断三根肋骨也要把求救纸条送出去;就连高父的剥离仪启动时,它都只是警惕地守在旁边,从未像现在这样,被恐惧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它是守护者,是比任何武器都可靠的伙伴,而非需要庇护的宠物。
沈星赤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每一步都轻得像猫。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呻吟,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她伸出手,想摸摸阿毛的背脊安抚它,指尖刚要碰到那蓬松的毛发,黑猫突然猛地甩头避开,紧接着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嘶吼 ——
“喵!”
那声音根本不像猫叫,倒像生锈的铁片在玻璃上狠狠刮过,尖细的尾音撞在墙壁上,激起层层回音。沈星的手僵在半空,还没回过神,院中的百年老槐树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枝叶无风自动,沙沙声像无数只手在抓挠,一片枯叶挣脱枝桠,打着旋儿落在门槛前。沈星的目光刚扫过叶面,就见细小的血珠从叶脉里渗出来,渐渐凝成三个字:
“别开门。”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刹那间退得干干净净。沈星踉跄着后退半步,指尖狠狠掐进掌心才稳住身形。
灵语叶,母亲谢语最擅长的星髓秘术。以自身血脉为引,将讯息封存在植物之中,唯有同血脉者才能看见。可母亲早在十二年前就失踪了,那年她在镜湖边等了三天三夜,只捡到半块染血的衣角,连尸骨都未曾寻回。
死人怎么可能传信?
除非这根本不是母亲的笔迹。
沈星的目光猛地转向阿毛,黑猫终于回头,银瞳在黑暗中亮得惊人。那里面没有了刚才的警惕,反而闪过一丝近乎人性的悲悯,像在同情她即将揭开的真相。它缓缓抬起右前爪,肉垫在青砖上轻轻划出三道痕迹 ——
第一道,直指她胸口的胎记,那里的灼痛感突然加剧;
第二道,指向院西的花园小径,陆野每次来都会在那里折一枝星野花;
第三道,重重划在地面,裂痕恰好对着墙角那块不起眼的青石板 —— 正是通往地窖的秘密入口。
“危险在下面?” 沈星的声音发颤,不是害怕,是极致的紧张。她突然想起林鹤消散前的话:“心宁境的平衡正在崩塌,有些被封印的东西…… 快要苏醒了。”
归墟核泄露?还是高父又启动了什么疯狂的实验?
她转身就往床底摸,指尖触到旧背包粗糙的帆布时,阿毛突然跃上她的肩头,爪子死死勾住衣领,硬生生将她按回椅子上。猫爪的力道大得惊人,沈星甚至能感觉到布料下的皮肤被掐得发疼。
“你要干什么?” 她惊呼着去掰阿毛的爪子,却见黑猫张嘴,从喉咙深处吐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那珠子形如晨露,约莫拇指大小,内里流转着淡紫色的光晕,像把碾碎的星野花液封在了里面。阿毛用鼻子轻轻一推,珠子顺着沈星的掌心滚到腕间,恰好贴在发烫的胎记上。
剧痛瞬间炸开。
无数画面像决堤的洪水涌入脑海,沈星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拽进了时光的缝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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