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沉压着镜湖边缘的山脊,像一块浸了浓墨的绒布,缓缓垂落。风从湖面掠来,裹挟着潮湿的水汽与腐叶的腥气,在林间穿行时发出低语般的呜咽,像是无数细碎的脚步在暗处跟随。沈星站在祖宅门前,手中提着一盏老式铜皮灯笼,橘黄的火光在她苍白的脸颊上跳跃,映出眼底那抹难以掩饰的战栗 —— 这是她第一次踏足这片血脉源头的土地,却莫名生出 “归乡” 的惶恐。
这座宅子,是她从未踏足过的 “家”。
沈府老宅隐匿于镜湖南岸的密林深处,与沈星长大的沈府截然不同。青砖灰瓦被墨绿色的苔藓侵蚀得斑驳,像老人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飞檐翘角断裂了大半,露出内里朽坏的木骨;门楣上的雕花剥落得只剩模糊残影,唯有门环上依稀可辨的 “沈” 字篆书,还残留着家族辉煌的余烬。门环锈迹斑斑,触手冰凉,沈星的指尖刚碰到,就像被冻了一下,猛地缩回。
阿毛伏在她脚边,浑身毛发微微炸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尾巴紧紧蜷缩在肚皮底下,连头都不敢抬。它不进这宅子,哪怕沈星往前挪一步,它也只是往后缩,眼神里满是混杂着恐惧的抗拒。
“你怕什么?” 沈星低声问,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她知道阿毛通人性,更藏着跨越轮回的记忆,它的恐惧绝非无凭无据。
阿毛没有回答,只是将头埋得更深,耳朵贴在地面,像是在倾听宅子里传来的某种低频声响。它记得这里,记得百年前弥漫的血腥气,记得那口青铜棺椁里传来的心跳,记得那个白衣女子消散时的叹息 —— 它记得太多沈星尚未知晓的黑暗。
沈星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灌满了冰凉的腐叶气息,她攥紧灯笼提手,指节泛白,终于伸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吱呀 ——”
刺耳的长响划破山林的寂静,像是生锈的铁轴在摩擦,又像是沉睡百年的魂灵被惊醒时的呻吟。门板与门轴摩擦的震动顺着手臂传来,沈星的心跳骤然加快,灯笼在手中微微晃动,光影在地面投下扭曲的斑驳。
屋内尘埃浮动,在灯笼的光晕中清晰可见,像是无数细小的飞蛾在飞舞。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张的霉味、朽坏木材的酸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星野花的淡香,诡异地混合在一起。光晕扫过堂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幅褪色全家福 —— 相框边缘已经锈蚀,玻璃蒙着厚厚的灰尘,却依旧能看清画面里的五个人。
照片中央,一对年轻夫妇并肩而立,女子眉目温婉,眼角带着笑意,男子儒雅清俊,穿着民国时期的长衫;他们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粉雕玉琢;而站在一旁的小女孩,约莫三四岁,穿着碎花裙,手里紧紧攥着一朵浅紫色的野花,眉眼轮廓与沈星如出一辙。
那是…… 她自己?
沈星瞳孔骤缩,呼吸瞬间停滞。灯笼差点从手中滑落,她慌忙稳住,指尖却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从未见过这张照片,沈月也从未提起过这段时光。她的人生档案里,父母在她一岁时因车祸身亡,她被送进孤儿院,十二岁才被沈月接回沈府。这是官方记录,是沈月亲口告诉她的 “真相”,可眼前的照片却像一记重锤,砸碎了她二十年来的认知。
“不可能……” 她喃喃道,声音干涩,“这不可能……”
她颤抖着上前,指尖轻轻拂过相框玻璃,灰尘簌簌落下,在玻璃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她的目光死死盯着照片上的小女孩,那朵浅紫色的野花 —— 是星野花,绝对不会错。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锁骨下方的星形胎记,灼热感突然袭来,与照片上的野花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就在这时,她发现照片背面似乎有字。她小心翼翼地取下相框,翻转过来,背面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字迹,熟悉得让她心悸 —— 是沈月的笔迹。
“星野花开时,吾女归。”
短短七个字,却像冰锥一样扎进她的心脏。而纸条右下角的日期,更是让她的血液瞬间冻结:1923 年 5 月 17 日。
一百年前。
一百年前,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张照片里?她的父母怎么会在百年前拥有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儿?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炸开,她的头痛得像是要裂开,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照片上的人脸仿佛在缓缓转动,直勾勾地盯着她。
“不……” 她猛地后退一步,脚后跟踢到了身后的条凳,发出 “哐当” 一声响。灯笼剧烈晃动,光影在墙上疯狂摇曳,像是有无数黑影在跳跃。
就在这刹那,一道黑影从房梁上掠过!速度极快,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消失在堂屋尽头的黑暗中。
“谁?!” 沈星厉声喝出,本能地抓起门边靠放的一根枯枝防身,手臂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她的目光扫过四周,堂屋空旷,只有桌椅板凳的影子,却听不到任何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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