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的午后，冬日的阳光勉强穿透云层，带来些许稀薄的暖意。
此时的莱赫完成了一些日常的采购，正提着一个装有新鲜食材和几本新出历史典籍的布袋，行走在返回公寓的街道上。
他的步伐沉稳，目光平静地扫过熙攘的人群，如同一位行走于人间的观察者，与周遭的喧嚣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但就在他经过一个售卖热饮的摊位时，两个身影毫无征兆地撞入了他的视线，让他的脚步几不可查地停顿了半秒。
是致远和拉普兰德。
他们此时正从一家书店里走出来，致远手中提着一个小巧的纸袋，似乎是刚买的书。
拉普兰德则百无聊赖地踢着路边一颗小石子，银白色的长发在微风中拂动，脸上带着她惯有的混合着慵懒与一丝不易察觉锐气的神情。
几乎是莱赫注意到他们的同时，致远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道沉静的目光。
他转过头，当看清是莱赫时，那双深邃如同寒潭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毫不作伪的敬重。
他停下脚步，微微颔首，动作自然而流畅，那是经历过生死与共的战士之间才会有的、对真正强者的认可与问候。
“莱赫先生。”致远的声音依旧低沉，却比莱赫记忆中少了几分迷茫的阴霾，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坚定。
拉普兰德也顺着致远的视线看了过来。
她那蓝灰色的瞳孔在莱赫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算不上温和却也绝非恶意的弧度。
随后她带着她特有的仿佛对一切都饶有兴味的腔调说道：“哟，这不是我们正直的骑士先生吗？真巧。”
莱赫心中微微一动。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致远身上的变化。
上一次在叙拉古，对方身上还萦绕着一种寻找方向的困惑与沉重，而此刻，那种迷茫似乎被某种更坚实的东西所取代。
就像一艘在迷雾中航行的船，终于找到了指引的灯塔，尽管前方的海域可能依旧充满风浪，但船身已然稳定。
“致远先生，拉普兰德小姐。”莱赫回以平和的问候，目光在两人之间不着痕迹地流转。
他们站在一起的姿态很自然，致远微微侧身，将拉普兰德护在一个既能随时支援，又不会过分干涉她行动的位置上。
而拉普兰德，虽然看似随意，但她的注意力始终有一部分落在致远身上，如同默契的猎犬与猎人。
这种无需言语的协调与信赖，是无数次并肩作战、生死相依才能淬炼出的结晶。
莱赫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感慨，如同看到一本记载着壮阔史诗的书籍，虽未细读，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重量。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有些突兀的甚至不符合莱赫一贯沉稳性格的念头，如同调皮的水泡，从他思绪的深海中冒了出来。
他看着致远眼中那份因找到方向而生的平静，又看了看拉普兰德那看似不羁实则隐含依赖的姿态。
一个关于他们之间关系的问题，几乎要脱口而出。
这很不礼貌，莱赫知道。
毕竟探寻他人的私密关系并非骑士所为。
但此刻，面对这两位曾与他有过交锋，又似乎走在一条独特“道途”上的“战友”。
那份源于对人类情感联结本质的好奇，竟暂时压倒了礼仪的约束。
他清了清喉咙，罕见地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但还是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道：
“看来……二位如今相处得颇为融洽，不知现在，是何种……关系？”
话一出口，连莱赫自己都觉得有些失言。
而空气也仿佛凝固了一瞬。
致远明显愣住了，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罕见地掠过一丝措手不及，耳尖似乎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微微泛红。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定义，最终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拉普兰德，带着一种无声的交付。
拉普兰德先是挑了挑眉，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更加兴味盎然，甚至带着点恶劣趣味的笑容。
她故意凑近致远一步，几乎要贴到他身上，然后歪着头看向莱赫，蓝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戏谑的光芒：
“关系？骑士先生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这种世俗八卦了？”她拖长了语调，像是在玩弄猎物，“你觉得我们像是什么关系？共犯？搭档？还是……更‘亲密’一点的……‘战友’？”
她刻意在“亲密”和“战友”上咬了重音，语气暧昧不清，成功地让致远脸上的不自在更加明显，却也并没有真正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莱赫看着拉普兰德那恶劣的笑容和致远难得的窘迫，心中那点因失礼而产生的尴尬反而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近乎“欣慰”的情绪。
他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确实唐突，但也从两人这无声的互动和拉普兰德模糊却亲密的回应中，得到了某种不言而喻的答案。
那是一种超越了寻常友情或爱情的羁绊。
更加复杂、更加牢固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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