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的雷霆震怒与父子决裂,如同一场席卷宫廷的风暴,余波久久未平。二皇子被囚禁于宗人府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般飞遍朝野,引发了无数猜测与暗流。往日与二皇子府往来密切的官员人人自危,原本就错综复杂的立储之争,因此事更是被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云织因揭露此案,在朝中声望一时无两,清源司门前车马更胜往昔。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她,却感受不到丝毫喜悦。每一次踏入皇宫,那朱红的高墙、森严的殿宇,都让她觉得仿佛置身于一张无形巨网的中央。二皇子倒台了,但“青梧先生”依旧成谜,端王府的残余势力是否真的就此偃旗息鼓?她总觉得,有什么更沉重、更黑暗的东西,正在平静的表面下酝酿。
这日,太后身边的那个心腹嬷嬷再次悄然而至清源司,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递上了一枚与上次一般无二的凤纹玉牌。云织心领神会,知道太后再次召见,必有要事。
再入康宁殿,气氛与上次又有所不同。殿内焚着淡淡的安神香,太后依旧坐在临窗的暖榻上,但手中却多了一卷看似陈旧的画轴。她屏退了左右,只留下那位心腹嬷嬷在殿外守候。
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阳光透过窗棂,在光滑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云卿,坐。”太后的声音比往日更显沉缓,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疲惫与洞明。她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缓缓展开了手中的那卷画轴。
画轴上绘着的,并非山水人物,而是一幅略显古拙的、类似宗谱分支的图示,上面标注着一些名字和生辰,墨迹有深有浅,显然并非一时之作。云织目光扫过,心中微微一动,她看到了皇帝、二皇子以及其他几位成年皇子的名字,但更引她注目的,是几个明显年幼的名字,以及两位尚在襁褓中的皇孙——皇长子所出的嫡孙,以及另一位早夭皇子留下的唯一血脉。
“这是哀家这些年来,凭着记忆和零星信息,悄悄绘下的。”太后的指尖轻轻拂过画轴上那几个年幼的名字,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怜爱与沉重,“皇帝的子嗣……不算丰沛。成年的,如今你也看到了,为了那把椅子,兄弟阋墙,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而未成年的这几个……”
她顿了顿,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云织,那目光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近乎绝望的恳求:“云卿,二皇子之事,看似了结,但哀家这心里,没有一刻是安稳的。端王府,或者说,站在他们背后的那股势力,对皇权的觊觎,是刻在骨子里的。先帝在时,他们就曾试图混淆皇室血脉,控制年幼的皇子,若非发现得早……唉,那段宫廷秘辛,不提也罢。”
太后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不堪回首的痛楚:“如今,他们炼制‘傀儡香’,其目标,绝不仅仅是哀家或者皇帝。成年皇子心思已定,难以彻底操控。而这些年幼的皇孙,心思纯净,宛若白纸,才是他们最好下手的目标!若被他们得逞,在其年幼时便种下‘傀儡香’的引子,潜移默化,待其长大,岂非就成了他们手中真正的‘傀儡’?届时,这大周的江山,还能姓周吗?”
云织听着太后的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四肢百骸都一片冰凉!她原本以为对方的目标是当前的权力争夺,却没想到,其谋划竟如此深远歹毒,直指王朝未来的根基!控制年幼的皇孙,等待他们长大继承大统……这简直是一条毒辣至极、却可能成功的篡国之路!
“陛下……可知此事?”云织声音干涩地问。
皇帝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皇帝是一国之君,要考虑的事情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些担忧,有些隐藏在暗处的刀子,不能全都摆到明面上。哀家是他的母亲,有些事,只能由哀家这个老婆子,在暗地里替他看着,防着。”
她将画轴轻轻推到云织面前,语气郑重得如同托付江山:“云卿,哀家今日找你来,是要交给你一个或许比之前所有任务都更加艰难、也更加重要的使命。”
云织站起身,肃然垂首:“娘娘请吩咐。”
“保护好他们。”太后的手指重重地点在画轴上那几个年幼的名字,尤其是皇长子的嫡孙和那位早夭皇子留下的孤儿,“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这几个孩子的安全和……心智的清明!绝不能让‘傀儡香’,或者任何类似的阴毒手段,靠近他们分毫!”
她看着云织,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信任与托付:“皇帝那边,哀家会找个合适的时机,隐约提点,但不会明说。明面上的护卫,内务府和侍卫司自然会安排。但暗地里的风波,那些防不胜防的诡计,哀家……只信你,也只敢托付给你!”
云织看着画轴上那几个代表着大周未来希望的名字,只觉得肩上的担子重若千钧。这不仅仅是保护几个孩子,这是在守护这个王朝未来的气运!
“哀家知道,这很难。”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们在明,敌在暗。宫闱深深,人心难测。但云卿,你拥有常人没有的敏锐,拥有林家传承的医术,更有一颗赤诚无畏的心!哀家思来想去,唯有你,或许能在这铜墙铁壁的宫廷之中,为这几个孩子,守住最后一片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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