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它等了。
等了二百九十天。
等到了一座会飞的山。
望舒的核心处理器,在此时产生了一个无法被归类为“错误”但也无法被定义为“正常”的运算波动。
如果人类有词汇来描述,那大概是——
好奇。
它想知道,这座山会飞到哪里。
想知道山上的人,会不会一直笑着。
想知道那个叫林汐的女孩,最终会给这个测试场,交出一份什么样的答卷。
于是望舒做了一件事。
它调动了一颗本应用于监视“第四方异常信号”的深空望远镜,调整轨道,锁定偕明丘的航向。
这不是任务需求。
这是……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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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偕明丘上,人们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下午两点,第一间簇屋封顶。
人们围在屋子周围,看着老吴爬上梯子,将最后一块用月光草纤维和暖绒苔压制的屋顶板安装到位。
板子卡进槽位,严丝合缝。
老吴爬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好了。试试。”
老李是第一个进去的。
他推开门——门是月光草茎秆编织的,很轻,但结实。门轴用的是从废墟机器上拆下来的轴承,转动时发出轻微的、令人安心的咔嗒声。
屋里还很空荡,但已经有了雏形:两面墙上有窗户,窗框是弯曲的月光草茎自然形成的弧形;地面铺着平整的石板,是孩子们捡来的;墙角预留了未来安装简易床架的位置。
最重要的是,屋里很暖和。
暖绒苔的保温效果超乎预期,加上地热蒸汽通过岩石缝隙传来的微弱热量,室内温度比外面高了至少五度。
老李站在屋子中央,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有月光草的清香,有暖绒苔的暖意,有新翻泥土的味道。
这是家的味道。
他转过身,看到门外围着的所有人——林汐、陈默、晨光、小河、陆晴、吴小玲、赵磊、许薇、监管者7号、溯光……还有那三十四个工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期待、好奇,还有一点点不敢相信。
“怎么样?”老吴问。
老李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最后,他只是用力点头,然后抬起手,指了指屋里的空地。
“这里……”他的声音沙哑,“可以放一张小桌子。孩子写作业用。”
人群安静了一瞬。
然后,有人开始鼓掌。
不是热烈的掌声,是轻轻的、克制的,像怕吓到什么似的。但掌声持续了很久,从一个人传到另一个人,直到所有人都鼓起掌来。
晨光拉着陆晴和小河跑进屋里,在空地上转圈:“我们有房子了!我们有房子了!”
溯光飘进来,光芒变得格外柔和。它播放了一段记忆——不是江水的,是它从某个经过的鸟儿那里“看”到的:旧时代,一户人家搬进新居,孩子在空房间里奔跑,笑声在墙壁间回荡。
监管者7号站在门外,光学传感器记录着这一切。它的处理器里,那段关于“保障‘在一起’”的旧代码,此时产生了新的分支逻辑:
【如果‘在一起’不是恐惧中的抱团,而是喜悦中的分享……那么‘保障’的方式,也许可以不只是维持循环。】
灵枢的根系在地下轻轻颤动,将这份喜悦传递给还在沉睡的坤舆。
土地在梦中,微微翻了个身,像做了个好梦。
林汐和陈默并肩站着,看着屋里屋外的景象。
“记录下了吗?”林汐问。
“每一帧。”陈默点头,“从老吴画规划图,到孩子们捡石头,到女工们纺线,到刚才封顶的瞬间。”
她顿了顿,轻声说:“这是偕明丘的第一间房子。将来历史书上,会写这一天。”
“历史书……”林汐笑了,“我们还在写第一页呢。”
“但这一页,”陈默说,“很温暖。”
是啊。
很温暖。
下午的阳光斜照进来,透过月光草纤维编织的窗户,在石板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像水波,像梦境。
屋外,人们开始讨论下一间簇屋建在哪里,谁和谁做邻居,院子里种什么花。
屋里的孩子们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天花板是暖绒苔的淡绿色,在光线下像初春的草地。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简单而具体:
一栋房子。
一群人。
一种可能。
而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昆仑的卫星,望舒的深空望远镜,沿途朋友们的遥望,甚至黑塔追踪者不甘的窥视——这座山,这间屋,这群人,正在成为某种……
焦点。
像黑夜里的光。
让人忍不住想知道:
他们还会建多少房子?
还会救多少人?
还会飞多远?
答案,还在书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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