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营方向的浓烟已染黑半个天空，火星随着风势飘到沣河北岸，落在叛军的帐篷上，“噼啪”燃起小股火苗。关保的马鞭早已抽得变形，掌心被粗糙的鞭柄磨出鲜血，可眼前的乱象却丝毫无法遏制——三名士兵抱着粮袋往咸阳方向狂奔，被督战队砍倒后，尸体刚倒下就被其他逃兵踩成肉泥，更多人则扔掉甲胄，像没头苍蝇似的往河滩钻。
“都给我站住！谁再逃我诛他九族！”关保的嘶吼被士兵的哭喊声淹没。他胯下的黑马焦躁地刨着蹄子，鼻尖喷着白气，显然也被这混乱的场面惊到。亲兵队长死死拽着他的缰绳：“将军，不能再硬撑了！夏军已经冲过桥面，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关保猛地回头，只见沣河大桥上，张玉的玄甲军已撕开叛军的防线，银白的铠甲在火光中格外刺眼。李二柱举着染血的长枪冲在最前，身后跟着一群年轻士兵，他们的喊杀声震得河水都在颤抖。更远处，王保保的骑兵如黑色洪流般从李村方向奔来，马蹄声像擂动的战鼓，越来越近。
“撤！撤往咸阳！”关保终于崩断了最后一根弦，声音带着哭腔。这个曾扬言“三日破长安”的叛将，此刻连缰绳都握不稳，黑马刚转身，就被逃窜的士兵撞得一个趔趄。督战队见主将下令，也无心再砍杀逃兵，纷纷翻身上马，护着关保往咸阳城方向退去。
叛军的撤退瞬间变成溃散。士兵们互相推搡、踩踏，不少人被挤掉进沣河，冰冷的河水瞬间吞没了他们的呼救声。南岸的夏军见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张玉站在桥边的土坡上，银枪直指北岸：“传我将令！轻骑队随我追击，步兵队清理战场、收拢降兵，弓弩手压制叛军后卫！”
“将军，我也去！”李二柱提着短刀跑过来，肩膀的伤口渗出血迹，却眼神灼灼。张玉瞥了眼他手里的刀——那是他爹的遗物，刀鞘上的刻痕已被鲜血染红。“跟上，别掉队！”张玉翻身上马，玄甲军的轻骑队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马蹄踏过桥面的碎板，发出“笃笃”的声响。
追击的路上满是叛军丢弃的兵器、粮袋和甲胄。李二柱的战马突然被一个铜盔绊倒，他险些摔下去，刚稳住身形就看到前方有两名叛军正拖着一个民女往芦苇丛里钻。“放开她！”李二柱怒吼着冲过去，短刀一挥，砍中一名叛军的手腕，另一名叛军刚要回头，就被随后赶到的老兵一枪刺穿胸膛。
“多谢小将军救命之恩！”民女跪在地上磕头，发髻散乱，脸上满是泪痕。李二柱连忙扶起她：“快往南岸跑，那里有咱们的军队。”他看着民女奔远的背影，握紧了短刀——这就是他要守护的人，是他拼上性命也要保住的长安百姓。
关保的残部逃到咸阳城外的土坡时，终于被王保保的骑兵追上。扩廓帖木儿一马当先，弯刀劈倒督战队的队长，高声喊道：“关保叛贼！速速投降！饶你不死！”关保回头一看，身后的骑兵已不足千人，而夏军的追兵分左右两翼包抄过来，形成了合围之势。
“拼了！”关保拔出腰间的弯刀，红着眼眶冲向扩廓帖木儿。他的玄甲早已被鲜血染红，刀光挥舞间带着一股亡命之徒的狠劲。扩廓帖木儿冷笑一声，侧身躲过刀锋，弯刀顺势划过关保的马腿，黑马惨叫着跪倒在地，将关保掀翻下来。
两名亲兵立刻扑上去将关保按住，他疯狂挣扎，嘴里骂个不停：“林瑾小儿！张玉叛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扩廓帖木儿翻身下马，用弯刀指着他的喉咙：“若不是看你还有用，此刻你已身首异处。带走！”
此时张玉的轻骑队也赶到了。李二柱看到被绑的关保，眼睛都红了，提着短刀就要冲上去，却被张玉拦住。“他是朝廷要犯，需押回长安问罪。”张玉看着关保那张扭曲的脸，想起初战牺牲的弟兄，声音冰冷，“你的仇，朝廷会给你做主。”
叛军见主将被俘，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气，纷纷扔下兵器投降。王保保骑着“踏雪”走过来，与张玉并立在土坡上，望着满地的降兵和远处的咸阳城，笑道：“张将军，这场仗咱们赢了！”张玉点点头，目光扫过战场——夏军士兵正有序地收拢降兵，军医在给伤员包扎，炊烟从南岸升起，那是炊事兵在准备饭菜。
“清点伤亡和战果。”张玉对副将下令。半个时辰后，统计结果送了上来：夏军伤亡八百余人，叛军战死三千、被俘五千，关保的玄甲军全军覆没，仅余数百残兵逃入咸阳城，由关保的副将死守城门。
李二柱正帮着军医给伤员包扎，突然看到远处的芦苇丛里有动静。他握紧短刀摸过去，发现是个受伤的叛军少年，年纪比他还小，腿上中了一箭，正蜷缩在草丛里发抖。“别杀我……我是被抓来当兵的……”少年哭着求饶，怀里还揣着半块发霉的麦饼。
李二柱的心软了下来。他想起自己刚参军时的慌乱，想起老兵王大叔对他的照顾。“过来，我给你包扎。”李二柱从怀里掏出伤药，那是军医刚给他的。少年愣住了，迟疑地挪过来，看着李二柱小心翼翼地给他处理伤口，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我爹也是当兵的，被关保的人杀了……我是被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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