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他声音平稳,带着恭谨,“请陛下注意礼节,自称‘朕’。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万金之躯,不宜轻动。”
冷云舒慢慢转过身,看着陈文。
一年前,这个男人还会在他面前皱眉,会因为某个政令推行受阻而拍桌子,会私下里叫他“小子”,虽然语气总是不太好。
现在,他只会躬身,称陛下,说官话。
“只是去看看。”
冷云舒重复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执拗,“看看……他们。”
陈文垂下眼帘:“陛下,新朝初立,百废待兴,各地官员奏报、赋税账目、军屯事宜,皆需陛下圣裁。江南世家表面归顺,暗流依旧。陛下此刻离京,恐生变故。”
他顿了顿,补充道,“且先帝……虞铧虽被圈禁,其旧部未必死心。陛下安危,关系社稷。”
一番话,条分缕析,冠冕堂皇,堵死了所有可能。
冷云舒沉默了。
他看着陈文低垂的头,看着他那身代表着一品大员的深绯官袍,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这一年,陈文像变了个人。
那个在江北战场上,能跟他和江无花一起蹲在沙盘前,为一个战术争得面红耳赤的谋士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深谙官场规则,说话滴水不漏,处处以“大局”“社稷”为重的能臣。
是这皇宫改变了他?
还是这身官袍改变了他?
“你变了,陈文。”
冷云舒忽然说。
陈文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常态:“臣只是恪尽职守。”
“一年前,你可不是这么说话的。”
“此一时彼一时,陛下。”
陈文抬起头,目光平静,“那时臣是谋士,如今臣是官员。位置不同,该守的规矩自然不同。”
“朕知道了。”
冷云舒最终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听不出情绪。
他走回书案后,重新拿起朱笔,“章程放下吧。”
“是。”
陈文将册子轻轻放在案角,再次躬身,退了出去。
脚步轻而稳,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御书房里又只剩下冷云舒一人。
他盯着那本赏犒章程,看了很久,却没有翻开。
桂花香气依旧甜腻,他却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如今江山初步安定,百姓渐露笑脸,他却感觉自己被困在了这座金碧辉煌的笼子里。
连想回去看看,都成了需要权衡利弊、关乎“社稷”的大事。
陈文说的没错。
他是皇帝了。
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可这皇帝当的……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什么笑意的弧度。
连说句“我想去看看”,都得先自称“朕”。
他提起笔,蘸了朱砂,在一份关于核查边镇军粮的奏折上批下一个“准”字。
笔锋凌厉,带着一股压抑的力道。
窗外,又一片银杏叶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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