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笙端着晚饭出来，看见江无花站在院子中央，周身似乎笼着一层看不真切的薄雾。
“无花姐，吃饭了。”
江无花接过碗，是掺了糙米的粥，几根咸菜。
李长生还是瘫在椅子里，能躺着就绝不坐着。
她喝完最后一口粥，把碗放下，正准备回屋继续揣摩那本册子里更后面的内容。
李长生却突然动了。
他掀开盖在脸上的旧书，坐直了身体。这个动作对他来说，已经算得上剧烈。
他没看江无花，而是扭头望着东南方向的天空，眉头蹙了一下。
“来了。”
他说。
江无花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
暮色四合，天边只剩一抹暗红的残霞。起初什么都没有。
她屏住呼吸，眼力运到极致。
然后，她看到了。
数道极细的流光，颜色各异，向着东南方向急速掠去。
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只剩几个微小的光点，随即彻底消失在愈发浓重的夜色里。
方向是东南。
那边有什么？
天火。
她的心猛地沉下去。
手脚有些发冷，丹田里那团气却躁动起来，带着一种陌生的灼热。
“是他们！”
她转身，看向李长生，声音绷紧，“那些放火的！”
她冲到院门口，仰头看着流光消失的方向。
夜空墨黑，繁星初现，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她心里清楚，某个地方，此刻或许正陷入火海。
可她不会飞。
她跑得再快，能快过那些在天上飞的人？
等她赶到，还能剩下什么？
她猛地回身，几步跨到柜台前，
“爹！”
她盯着那张重新被书本覆盖的脸，“你看到了！他们又去了！我不能……不能就这么等着。”
书本下毫无动静。
“你肯定有办法！”
她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点什么，
“有没有……别的什么？只要能让我追上他们！”
书本被猛地掀开，李长生坐起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烦躁。
“吵死了，赶着去投胎？”
李长生盯着她，看了好几息。
看着江无花紧皱的眉头泛红的眼眶。
他脸上那点不耐烦慢慢褪去，最后，他咂了咂嘴，像是妥协，又像是嫌弃麻烦。
“行，行，让你去。”
他嘟囔着，很不情愿地抬起右手，对着身前空无一物的地方，随意地一抓。
一柄长刀瞬间出现在他手中。
刀身狭长，带着一点流畅的弧度，色泽暗沉，刀柄缠绕着磨损严重的布条，颜色深得发黑。
江无花愣住了。
这刀……爹从哪里拿出来的？
李长生没给她思考的时间，随手把刀扔了过来。
“拿着。”
江无花下意识接住。
刀入手，比她想象的要轻巧，触手一片温凉，有种奇异的贴合感。
更让她心惊的是，丹田里那股躁动不安的气，在接触到这柄刀的瞬间，竟然平复了些许，仿佛找到了归宿，缓缓流向握刀的手臂。
“让它带着你去。”
李长生重新瘫回椅子，把书盖回脸上，声音闷闷地传出来，“记得早点回来，别又在外面玩疯了。”
玩疯？
江无花看着手里这柄透着古怪的长刀，又看看那个似乎已经睡着的爹，一时语塞。
这刀，能带她飞？
她握着刀，走到院子中央。
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将丹田里的气，小心引导向手中的长刀。
嗡——
刀身轻轻一震，发出低沉的鸣响。
像某种沉睡的活物被唤醒。
紧接着，一股柔和的力量从刀柄传来，托着她的双脚缓缓离开地面。
她真的飞起来了。
初时有些摇晃，她连忙稳住心神，调整着气息与刀身的联系。
很快，飞行变得平稳。
她心念微动，想着东南方向。
长刀带着她，忽然加速，破开夜风，直冲而上。
脚下的长生铺子瞬间变小，青石镇的灯火如同散落的芝麻。
她越飞越高，冷冽的空气灌满衣服缝，视野豁然开朗。
大地在她脚下铺展成一片画卷，河流反射着微弱的星光，山峦只剩下起伏的轮廓。
这就是俯瞰众生的视角吗？
她心里掠过一丝寒意。
那些“山上人”，日复一日看着这样的景象，难怪心会变得又冷又硬。
她收敛心神，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感知上。
长刀似乎能理解她的意图，载着她向着东南方向疾驰。
不知飞了多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橘红色的光，伴随着滚滚浓烟。
一处，两处……她降低高度，掠过一片焦黑的废墟。
废墟里一片死寂，连虫鸣都听不到。
她握紧了刀柄，指节发白。
继续向前。
前方出现一个山坳，坳中有微弱的灯火闪烁，像风中的残烛。
而山坳的上空，正悬浮着几道身影。
周身笼罩在淡淡的光晕里，看不清面容，只有一种冰冷的气息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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