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火之蛾总部，北美行政区驻地的顶层办公室，与其说是作战指挥中心，不如说更像一个古典与现代交织的书房。
厚重的实木书架占据了整面墙，上面摆满了纸质书籍和数字存储单元，另一面则是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总部基地的繁忙景象和远方逐渐平复的战争伤痕。
亚瑟·克里斯蒂，北美执政官，逐火之蛾最高议会轮值主席之一，正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
他年纪约莫六十上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而非军装或作战服。
他现在的气质更接近于一位老练的政治家或大型企业的掌舵人，而非军人。
办公室的门无声滑开，夏瑞·克里斯蒂走了进来。
她依旧穿着第四小队的作战服，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但脊背挺得笔直。
“爷爷。”
她轻声开口。
亚瑟缓缓转过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冲淡了那份上位者的威严。
“夏瑞，来了。坐吧。前线辛苦了，这次你们做得很好。”
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职责所在。”
夏瑞依言坐下，姿势依旧端正。
“第四小队只是尽了本分，真正的关键在于总部的决策和……梅博士的计划。”
亚瑟走到酒柜旁，倒了两杯纯净水，将其中一杯递给孙女，自己则拿着另一杯在她对面坐下。
他没有接关于梅的话题，而是看似随意地问道。
“基层的士气怎么样？对新的改革方案，战士们怎么看？”
夏瑞接过水杯，没有喝，认真地回答。
“士气很高，尤其是基层士兵和年轻军官。‘先锋法案’带来的实利看得见摸得着，大家都支持。很多人视梅博士为英雄。”
她顿了顿，补充道。
“但也有些老兵和后勤系统的老人，有些……微词。”
“哦？微词？”
亚瑟啜了一口水，眼神平静无波。
“说说看。”
“他们认为改革太激进，忽略了传统的力量，有些……厚此薄彼。”
夏瑞斟酌着词句，她不想在祖父面前表现得像是在打小报告，但也不想隐瞒实际情况。
亚瑟轻轻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淡然。
“厚此薄彼？呵，改革总是要触动利益的。有人得益，自然就有人受损。这是不可避免的阵痛。”
他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变得锐利了一些。
“夏瑞，你觉得梅这个人怎么样？”
夏瑞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她……很厉害。聪明，果断，眼光超前。而且，她似乎真的是一心为了对抗崩坏，提升整体力量。虽然手段有时显得……不近人情。”
“不近人情？”
亚瑟重复了一遍，语气玩味。
“是啊，一个完美的科学家和战略家，但未必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
“她看到了终点，却忽略了通往终点道路上的荆棘和陷阱，或者说，她看到了，但选择直接碾过去。”
他站起身，重新走到窗前，望着下方如同蚁群般忙碌的人群和车辆。
“欧罗巴的人觉得我想把逐火之蛾变成北美的私兵。亚洲那边态度暧昧。其他几个大洲也在各自打着算盘。”
“内部呢，老派系觉得权力被夺，新贵们急于上位……梅的这场改革，就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本就不平静的池塘，把底下所有的淤泥、暗流都搅了上来。”
夏瑞看着祖父的背影，微微蹙眉。
“那……我们该怎么办？这样内斗下去，会不会削弱逐火之蛾的力量？崩坏的威胁还在……”
“怎么办？”
亚瑟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平静。
“现阶段，什么都不用做。或者说，我们只需要继续支持梅，坚定不移地支持她。”
“为什么？”
夏瑞有些不解。
“既然内斗会削弱力量……”
“因为现阶段，她的方向是对的！”
亚瑟的语气斩钉截铁。
“对抗进化后的崩坏，我们需要更精锐的战士，更先进的科技，更高效的指挥体系。”
“她的方案能实现这一点！这就够了。”
他走回沙发坐下，目光深邃。
“至于内斗……让他们斗去好了。”
“让他们斗？”
夏瑞更加困惑了。
“没错。”
亚瑟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微笑。
“水至清则无鱼。矛盾和冲突一直存在，只是以前被压抑着。”
“现在梅把它挑明了，激化了，反而是好事。让那些藏在暗处的家伙都跳出来，让各方的诉求和底线都亮出来。”
“我们正好可以看清楚，谁是真正的伙伴，谁是潜在的敌人，谁又是可以争取的墙头草。”
他看着孙女，语重心长地说。
“夏瑞，你要记住，最高明的统治，不是消灭所有反对者，而是平衡和控制。”
“利用矛盾，甚至制造矛盾，让各方势力互相牵制，最终都需要依赖于你，才能达成他们的目的，或者避免最坏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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