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奶奶已经将饭菜温在锅里。橘黄色的灯光下，饭菜的香气飘开出来，驱散了冬夜的寒意，也暂时抚平了陈潇心中的波澜。
“萧萧，回来了啊，快洗手吃饭。”奶奶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
“嗯。”陈潇平静的点点头。
饭桌上，依旧是奶奶的故事时间，但今晚，陈潇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机械地往嘴里扒着饭，耳朵听着奶奶讲着邻居家的家长里短，思绪却早已飘回了几个小时前。
那个瞬间，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在他的脑海中反复播放。
女孩的指尖微凉，自己脸颊上滚烫的温度，女孩那双因慌乱而睁大的、水汽湾湾的眼睛，还有她逃跑时那声带着颤音的“明天见”。
每一个细节，都清晰的仿佛就发生在上一秒。
“萧萧？”奶奶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
他抬起头，看到奶奶正关切地看着他。“怎么了？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吗？”
“没有，很好吃。”陈潇放下筷子，勉强笑了笑，“就是……有点累了。”
“累了就早点去休息。”奶奶没再多问，只是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这顿饭，平静的结束了。
陈潇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他闭上眼睛，黑暗中，橙小澄的身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心跳也失去了往日的平稳，变得有些杂乱无章。
他失眠了。
这对陈潇来说，是极其罕见的事情。
他一向自诩拥有强大的自控力，无论面对多大的压力，都能迅速调整心态，安然入睡。
可今晚，他所有的自控力，在那个女孩的轻轻一触之下，崩溃了。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试图隔绝那些纷乱的思绪，却毫无用处。
那感觉，就像一个精密的仪器，被注入了一段无法解码的程序，整个系统都陷入了混乱。
最终，他放弃了挣扎，陈潇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披上外套，想去客厅倒杯水，让冷静的夜风吹散一些心头的燥热。
然而，当他走到客厅，却发现客厅的落地灯还亮着。
奶奶还没有睡。
灯光下，奶奶花白的头发泛着柔和的光，神情专注而安详。
听到脚步声，奶奶抬起头，看到是陈潇，奶奶慈祥的问道：“萧萧，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陈潇的声音有些沙哑。
奶奶摘下眼镜，仔细地打量着陈潇。
在柔和的灯光下，他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眼睛，此刻却像一潭被搅乱的湖水，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心事。
“过来奶奶这边坐。”奶奶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陈潇顺从地走了过去，在奶奶身边坐下。
“有心事？”奶奶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般拂过他的心。
陈潇沉默片刻，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不想欺骗奶奶，但也不想说出橙小澄的名字。
他斟酌着词句，用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感觉：“奶奶……如果……如果有一个人，做了一件很小的事，却让你的整个世界都乱了套，你会怎么办？”
陈潇顿了顿，声音有些低了，“心跳很快，无法控制，感觉很陌生，也很……慌乱。”
听了他的话，奶奶没有立刻回答。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了然的、慈祥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我懂”的温暖。
她没有追问那个人是谁，而是缓缓地开口，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奶奶的目光望向窗外，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属于她的青春年代。
“那时候，我是村里为数不多的、会读书识字的女孩子，性子又静，大家都觉得我是个乖孩子。我每天的生活就是上学、回家、帮着干活，像一条平缓流淌的小河，一眼就能望到头。”
“直到有一天，镇上来了个年轻的木匠。他话不多，但手艺特别好，人也爱干净。他来我们家修桌子，我给他递茶水，不小心洒在了他手上。我慌得不行，一个劲地道歉，他却只是笑了笑，说‘不烫，像被小猫的爪子挠了一下’。”
奶奶说到这里，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从那天起，我的世界就乱了。我会故意绕远路，只为了从他的木工房门口经过；我会把家里所有有点松动的家具都找出来，央求着父亲请他来修；我甚至会在夜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他那个笑容，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陈潇静静地听着，他仿佛从奶奶的故事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我当时也觉得很慌乱，很害怕。我觉得自己变坏了，不再是那个让父母省心的乖孩子。我把这件事藏得死死的，谁也不敢告诉。”
“那后来呢？”陈潇忍不住问道。
“后来啊，”奶奶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些许怀念，“后来他走了，去了更远的地方。我们再也没见过。但那段日子，却成了我整个青春里，最亮的一抹色彩。我一点也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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