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一时寂静,只闻窗外愈发急促的雨声。
余尘终于放下笔,抬眼看林晏,眸中神色复杂:“你何必如此......”
话未说完,一阵尖锐的痛楚毫无预兆地窜起,让他眼前骤然发黑。他强自稳住身形,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不能在此刻,至少,不能在他面前。
余尘勉力起身,欲借添茶的动作掩饰此刻的狼狈。“茶凉了,我换一壶。”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觉意外。
林晏闻声转头,正欲开口,却见余尘身形猛地一晃,面色瞬间灰败下去,唇上那点残存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他扶住桌沿的手指关节凸出,微微颤抖着,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站稳。
“余尘?!”
惊呼声中,那只素白瓷盏自余尘无力的手中滑落,“啪”一声脆响,碎裂在地,飞溅的瓷片与冷茶四散开来。
几乎同时,书房门被猛地撞开!林晏端着的暖汤盅盅摔落在地,滚烫的汤汁四溅。他方才忆起厨下煨着特意为余尘准备的暖汤,转身去取,不过片刻功夫,归来便听见这惊心的碎裂声。
眼前景象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倒流。
余尘一手死死攥着胸前衣襟,指节扭曲泛白,另一只手徒劳地想抓住桌沿支撑,整个人正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他双目紧闭,眉心拧成深刻的刻痕,唇边逸出一丝压抑不住的痛苦喘息。
“余尘!”
林晏箭步上前,在余尘身躯彻底软倒前,一把将他揽住。触手之处,隔着厚厚的冬衣,竟也是一片骇人的冰凉,仿佛生命的暖意正从他体内急速流逝。
“余尘!”林晏又唤一声,声音里是无法抑制的颤抖。他半抱半扶地将人撑住,感觉到臂弯中的身体在剧烈地疼痛下细微地抽搐。
余尘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破碎的气音。他靠在林晏肩头,冷汗瞬间浸湿了林晏的颈侧。
那张总是沉静如水、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濒临破碎的痛苦。林晏心中的惊恐与心疼如潮水般翻涌,瞬间淹没了平日的温润。
他抬起头,朝向门外闻声赶来的仆从,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凌厉决断,如同出鞘的寒刃:
“愣着做什么!速请大夫!要快!”
接下来的混乱中,林晏展现出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决断力。他指挥着惊慌失措的仆从,小心翼翼地将余尘安置在书房内的软榻上。当有人提议将余尘移回卧房时,他断然拒绝:“雨大路滑,不可再移动他。”
他亲自解开余尘紧紧束着的衣领,让他能顺畅呼吸,又命人取来所有能找到的锦被,将他严严实实地裹住。触手所及的冰冷让他心惊,余尘的手腕在他掌中微微颤动,脉搏紊乱而微弱。
“冷......”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从余尘唇间逸出。
林晏立即将炭盆移近,又命人速去取汤婆子。他握住余尘冰冷的手,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坚持住,大夫马上就来了。”他低声在余尘耳边说道,声音里的焦急与担忧再也掩饰不住。
余尘半阖着眼,意识似乎已经模糊,只是无意识地重复着:“公文......明日要递......”
“别管那些了!”林晏几乎是厉声打断他,随即又放缓了语气,“我会处理,你安心。”
余尘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一阵剧痛袭来,他猛地蜷缩起来,额上沁出大颗大颗的冷汗。林晏紧紧扶住他的肩膀,感觉那单薄的身躯在自己怀中痛苦地战栗。
这一刻,林晏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总是以强大冷静示人的挚友,其实也是如此脆弱。朝中众人皆道余御史铁面无情,手段凌厉,可谁又知道,他也会在这样的雨夜,被病痛折磨得失去所有防备。
“大人,大夫请来了!”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
林晏猛地抬头:“快请!”
来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太医署的周院使。他显然是一路匆忙赶来,官袍下摆已被雨水浸透。见到榻上的余尘,他面色顿时凝重起来,不及寒暄便快步上前诊脉。
林晏退开一步,让出位置,目光却一刻不离地紧盯着余尘苍白的面容。周院使的手指搭在余尘腕间,眉头越皱越紧,又翻开余尘的眼睑查看,最后轻轻按压他胸口的几个位置。每一下按压,都让余尘的身体微微痉挛。
“如何?”见周院使诊毕,林晏急忙上前问道。
周院使摇了摇头,面色沉重:“余大人这是心脉旧伤复发,比老朽预想的还要严重。”他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银针,“上月余大人奉旨出京,途中遇袭,心脉受损。这些日子一直用药调理,本已见好,不想今日竟突然恶化至此。”
遇袭?林晏心头一震,如此大事,朝中竟无人知晓!他看着余尘紧闭的双眼,忽然明白了他这些时日的隐瞒——是不愿让人担心,还是不愿让朝中政敌借此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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