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余尘:“陪我一起,可好?”
不是命令,是请求,是誓言。
余尘回望他,眼中映着晚霞与他的身影,清晰而郑重地回应:“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殿下在处,便是余尘心之所向。”
林晏的手握得更紧了些,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眸中,此刻只有余尘一人的倒影。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林晏忽然问。
余尘轻笑:“怎会忘记?在太学论辩会上,我驳了殿下提出的‘乱世用重典’之说。”
“你说严刑峻法如同猛药,可治急症,却伤根本。”林晏回忆着当时情景,眼中带着笑意,“我当场与你争辩半个时辰,谁也说服不了谁。”
“后来殿下私下找我,说‘今日观君风采,方知何为劲敌’。”余尘补充道。
林晏摇头:“那时我便知,你是唯一能与我并肩而行的人。不是附庸,不是臣属,而是能与我争论、能纠正我错误、能在迷途中点灯的人。”
余尘心头一暖:“殿下过誉了。余尘不过一介书生,幸得殿下青眼。”
“不是过誉,”林晏正色道,“这数月来,若非你在朝局中周旋,在危难时献策,在我想行极端时劝阻,我未必能走到今天。你让我明白,治国不仅需要强硬的手段,也需要包容的胸怀。”
余尘望着两人交握的手,轻声道:“而殿下让我明白,理想需要有力量守护,否则便是空中楼阁。我们走了不同的路,却向着同一个方向。”
“就像这夕阳与暮云,”林晏望向天边,“一刚一柔,却共同成就了天地大美。”
夕阳沉入地平线的过程庄重而缓慢,仿佛一场盛大的告别仪式。最后一缕金光从山巅消失时,天地间有刹那的昏暗。
然后,一点,两点,千万点——万家灯火次第亮起,从皇城到街巷,从京城到远郊,如星河落于人间,温暖而璀璨。
“看,”余尘轻声道,“每一盏灯后,都是一个家庭,都有他们的悲欢离合。”
林晏点头:“这就是我们誓死守护的东西。”
数月前,他们还在腥风血雨的朝堂斗争中浮沉。太后一党垂死挣扎,发动宫变,林晏率亲军平乱,血洗长阶。那一夜,余尘被叛军掳走,林晏亲自带人营救,找到他时,他已被严刑拷打却宁死不屈。
林晏至今记得自己当时的恐惧——不是对权力的担忧,而是对可能失去余尘的恐慌。他守在余尘病榻前三天三夜,直至余尘脱离危险。
那之后,林晏更加明白,这万里江山在他心中的分量,竟不及眼前这人安然一笑。
“你在想什么?”余尘问。
“想那一夜,你满身是血却还对我笑的样子。”林晏声音低沉。
余尘微微一怔,随即明白:“都过去了。”
“但我永远不会忘记。”林晏道,“那一刻我发誓,再不会让你陷入那般险境。”
余尘摇头:“殿下,你我既选择这条路,便无真正的安全可言。我只求你允我一事。”
“你说。”
“无论前路如何,让我与你同行,共担风险,而非被你护在身后。”余尘目光坚定,“我不愿做你羽翼下的雏鸟,愿做与你并肩翱翔的鹰。”
林晏凝视他良久,终是点头:“好。”
夜幕完全降临,星河在天穹缓缓流转,与地上万家灯火遥相呼应。
“该回去了。”林晏轻声道,却并无松手的意思。
余尘微笑:“明日又是早朝。”
“刑部改革方案还需完善。”
“户部清账已近尾声,三日后可呈报。”
“北方旱情奏报来了,需要商议赈灾之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朝政琐事,手却始终紧紧相握。这平凡的对话里,是他们共同构筑的未来蓝图。
终于,林晏轻叹一声:“走吧。”
他们携手,从这至高处,一步步走下古塔。旋转的石阶上,两人的脚步声和谐一致,如同他们早已契合的节奏。
塔门外,亲卫早已备马等候。见二人出来,恭敬行礼。
林晏翻身上马,又向余尘伸出手。余尘微微一笑,借力上马,坐在他身后。
“抱紧了。”林晏轻声道。
余尘双手环住他的腰,脸颊轻贴他的后背。马蹄声起,穿过夜色中的山林,向着那座灯火辉煌的京城而去。
路上,余尘轻声问:“数十年后,当一切太平,殿下可愿与我再登此塔?”
林晏一手控缰,一手覆上余尘交叠在他腰前的手:“何须数十年?每年今日,我们都来。”
“一言为定?”
“君无戏言。”
余尘笑了,将林晏搂得更紧些。夜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却带不来丝毫寒意,只有相贴处的温暖,真实而恒久。
回到王府,已是深夜。
林晏屏退左右,与余尘对坐书房。烛火摇曳,映得两人面容柔和。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林晏为余尘斟上一杯热茶,“当初你为我放弃江南闲适生活,卷入这朝堂纷争,可曾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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