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学着村妇的腔调,低低惊呼一声,顺势就半蹲下去,捂着脚踝,一副吃痛的样子。这个位置,离那药筐只有几步之遥了!
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瞬间锁定药筐。筐里还残留着一些零星的、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的草叶和根茎碎屑。我的呼吸几乎停滞,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双眼之上,在那堆凌乱的、散发着混合草药气息的残渣里疯狂搜寻。
没有……没有……普通的艾草、车前子……没有异常……
就在绝望即将攫住我的刹那,目光猛地定格在药筐最底部内侧、靠近边缘一根凸起竹篾的角落!那里,沾着一点点极其微末的、几乎与深褐色竹篾融为一体的灰白色粉末!若不细看,只会以为是干涸的泥垢或是某种草药的碎屑!
然而,就在我的目光触及它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寒意,如同最细小的冰针,隔着几步的距离,猝然刺入我的感知!冰冷、死寂,带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诡异!
“砚底霜”!
就是它!辩经会上那淬毒银针的气息,无数次出现在我噩梦深处的寒意!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但那感觉绝不会错!
血液仿佛瞬间冻僵,又在下一刻沸腾燃烧!找到了!果然有!它真的出现了!赵老药农的死,绝非意外!是谋杀!是冲着我,冲着书院来的!
巨大的震惊和冰冷的恐惧如同海啸将我淹没。我死死盯着那点粉末,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连假装揉脚踝的动作都忘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巨响,几乎要震碎我的耳膜。
“喂!那妇人!蹲那儿干嘛呢?”一个捕快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带着警惕。
我悚然一惊,如梦初醒!猛地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用带着哭腔的土话含混应道:“官、官爷……脚崴了,疼得紧……” 同时,借着起身的动作,右手极其迅捷地从袖中滑出一小片早已备好的、坚韧的油纸,指尖微不可察地在药筐底部那点粉末所在的位置飞快地一抹!
动作快如闪电,一气呵成。那片沾着致命粉末的油纸,瞬间被我紧紧攥在手心,塞进了袖袋最深处。入手处,一股透骨的冰寒立刻穿透薄薄的油纸,针扎般刺入我的皮肉,沿着手臂的经络向上蔓延!
“晦气!一边儿去!别在这儿碍事!”捕快挥挥手,不再理会。
我连声道谢,一瘸一拐地、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小屋范围。每一步都踏在虚浮的地面上,后背被冷汗浸透,紧攥着袖袋的手,却因为用力过度和那刺骨的寒意而剧烈地颤抖着。那点微末的粉末,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一块万载寒冰,灼烫又冰冷地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
毒影已至,就在身边!它用一条无辜的生命,再次昭示了它的存在!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勒紧,几乎让我窒息。但在这灭顶的恐惧之下,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正如同地底的岩浆,在冰层下汹涌地积聚、翻滚。
回到书院,已近晌午。阳光惨白地照在青石板上,却驱不散我骨髓里透出的寒意。袖袋深处,那片紧贴着手臂皮肤的油纸,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冰冷气息,如同附骨之疽,时刻提醒着我那近在咫尺的死亡阴影。赵老药农安详“睡去”的脸,和辩经会上学子倒下时扭曲痛苦的面容,在我眼前交替闪现。都是“砚底霜”!都是因为我?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啃噬着我的心。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那间位于书院最偏僻角落的小屋,反手死死地闩上了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无力地滑落下去,跌坐在地。阳光透过窗棂,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几道狭长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寂静得可怕。
颤抖着手,从袖袋深处摸出那片油纸。小心翼翼地展开。那点微末的灰白色粉末,静静地粘在纸面上。如此之少,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森然寒气。我伸出指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勇气,轻轻触碰了一下。
“嘶——”
一股尖锐到极致的冰冷瞬间刺入指尖!那感觉,如同被最细小的冰锥狠狠扎了一下,痛感并不剧烈,却带着一种直抵灵魂的阴寒和死寂!这股寒气沿着指尖的经络飞速向上蔓延,手臂仿佛瞬间失去了知觉,紧接着,是半边身体都麻痹了!更可怕的是,伴随着这股寒气,几片极其混乱、冰冷刺痛的记忆碎片,如同被这寒意强行撬开的冰层下的暗流,猛地冲进脑海!
——一只骨节分明、过分苍白的手,正将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极其小心地倒入一方砚台的墨池之中。墨是上好的松烟墨,浓黑如漆。那粉末落入浓墨,竟诡异地没有立刻融化,反而如同有生命般,在墨汁表面凝结成一层极薄的、不断弥漫开来的霜花!霜纹奇诡,寒气四溢,砚台周围的空气都似乎被冻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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