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模糊却坚定的计划,在余尘冰冷的心湖中,悄然成型。叶沉,将是他新的身份。临渊阁,将是他重生的起点,也是他暂时躲避风暴的港湾。至于仇恨…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锐痛。林晏…这个名字如同烙印,深深烫在灵魂深处。但此刻,活下去,变强,隐匿自己,才是唯一的选择。
这笔血债,终有一天,他会亲手讨还。但绝不是现在。
暮春三月,江南的雨终于有了它该有的模样。
不再是倒春寒时那冰冷刺骨的霪雨,而是细密如牛毛,缠绵悱恻,无声地浸润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草木萌发的清新气息,还有水乡特有的、若有若无的水汽。远处黛青色的山峦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泼墨山水画中的背景。
临渊书院,便坐落在这片烟雨空蒙之中。
书院背倚苍翠的栖霞山余脉,面临碧波万顷的翠微湖。粉墙黛瓦的建筑群依着山势错落铺开,飞檐斗拱在细雨中勾勒出优雅的弧线。青石板铺就的路径蜿蜒曲折,被雨水洗刷得光洁如镜,倒映着两旁亭亭如盖的古树和翠竹。琅琅书声和着雨打芭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自那重重院落深处隐隐传来,更添几分清幽雅致。
通往书院正门“集贤门”的石阶,被雨水浸润得颜色深浓。青苔在石缝间悄然蔓延,透出勃勃生机。此刻,石阶上挤满了人。大多是与叶沉年纪相仿的少年,或是布衣寒素,神情忐忑中带着孤注一掷的紧张;或是锦衣华服,自有仆从撑伞相随,眉宇间带着矜持的傲气。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两扇紧闭的、厚重古朴的朱漆大门上。今日,是临渊书院一年一度招录新生的日子,也是无数寒门子弟鱼跃龙门的唯一机会。
叶沉撑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伞骨已有两根断裂,勉强用细麻绳捆扎着。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青衫,背着一个同样陈旧的蓝布包袱,站在人群的边缘。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脚边汇成一小滩水渍。他的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身形在宽大的旧衣里显得单薄,但脊背挺得笔直。他微微低着头,目光沉静地落在被雨水冲刷得格外清晰的青石纹理上,仿佛周遭的喧嚣和期待都与他无关。
这副安静、甚至有些过分沉寂的模样,在周围或兴奋交谈、或紧张搓手的同龄人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肃静——!”一个洪亮而威严的声音穿透雨幕。
集贤门“吱呀”一声,沉重地向内打开。门内走出两位身着深青色儒衫、头戴方巾的中年夫子。他们神情肃穆,目光如炬,扫视着阶下瞬间安静下来的学子。
“临渊重地,首重心性德行,次重学识根基!”左侧面庞清癯、留着三缕长髯的夫子声如洪钟,“入门第一试:‘净心阶’!凡入我临渊者,需独自登此百级石阶!不得喧哗,不得推搡,不得假手他人!心浮气躁、投机取巧者,即刻逐出,永不录用!”
话音一落,阶下顿时一片骚动。有人跃跃欲试,有人面露难色,更有几个衣着光鲜、带着书童的少爷脸色微变。
“开始!”
随着另一位身材略胖、面容和蔼些的夫子一声令下,人群如同开闸的潮水,争先恐后地涌向那湿滑的石阶。
叶沉没有动。他依旧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他看到有人心急,刚踏上几级就因湿滑而狼狈摔倒,引来几声压抑的嗤笑;看到两个衣着华丽的少年试图让书童搀扶,立刻被守在一旁、目光锐利如鹰的杂役上前拦住,毫不留情地“请”下了石阶;看到有人步履沉稳,一步一个脚印向上攀登,也有人气喘吁吁,走走停停。
直到人群前锋已冲上大半,石阶中段变得相对稀疏,叶沉才深吸了一口带着湿润草木气息的空气,抬脚踏上了第一级石阶。
脚下的青石被雨水浸透,冰凉透过薄薄的鞋底传来。石面湿滑异常,尤其是那些被无数鞋底磨得光滑如镜的地方。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很实,重心放得极低。身体里属于余尘的那份对平衡和力量的精妙掌控,在这具略显孱弱的身体里苏醒,支撑着他在这湿滑的考验中稳步上行。
他刻意避开人流密集处,选择靠近石阶边缘、苔藓稍少的地方行走。细雨无声地落在他破旧的伞上,发出沙沙的轻响。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脚下,偶尔抬起,也只是平静地扫过前方蜿蜒向上的石阶和周围在雨雾中愈发苍翠的树木。
然而,就在他登上大约六十余级,石阶开始变得更加陡峭,两侧的古木愈发高大浓密,投下幽深的影子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声从斜后方快速逼近。
叶沉微微蹙眉,身体本能地向石阶边缘又靠了靠,几乎贴着湿漉漉的山壁。
“让开!快让开!不长眼的东西!”
一个带着喘息的、骄横的少年声音响起,充满了不耐烦。话音未落,一股大力猛地撞在叶沉左侧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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