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压抑中流逝。城下的洪水在肆虐了近一个时辰后,终于慢慢退去,留下了一片狼藉的泥泞滩涂。浑浊的泥水里,层层叠叠地堆积着各种难以辨认的残骸——破碎的肢体、泡胀的尸体、扭曲的兵器、断裂的车辕…在昏暗的天光下,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景象。侥幸未被洪水卷走的溃兵,如同失魂的野狗,在泥泞中艰难地爬行、哀嚎。
豁口暂时保住了,被洪水冲刷后反而更加坚实,但代价…是无数无辜者的血肉筑成。
孙逊拒绝了搀扶,独自一人,步履蹒跚地走下城头。他走过忙碌却死寂的士兵身边,走过弥漫着血腥和草药味的伤兵营,走过堆积如山的、等待修补的残破兵甲…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烧红的烙铁上。那些麻木的眼神,那些压抑的呜咽,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他最终来到了安置史进的厢房外。安道全正疲惫地靠在门框上,原本已经霜白的头发,此刻竟已近乎全白!他看到孙逊,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
“史进兄弟…”孙逊的声音干涩。
“命…吊住了。”安道全的声音嘶哑不堪,充满了透支后的虚弱,“那口参气…续上了。但…肺腑重创,经脉俱损…就算醒来,此生…也难离床榻了。”他顿了顿,看着孙逊惨白的脸和嘴角未干的血迹,“主公…您…”
孙逊摆了摆手,阻止了安道全的话。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厢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血腥味。史进静静地躺在简陋的木床上,脸色依旧灰败,但胸膛的起伏总算平稳了一些。他双目紧闭,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睡。那个曾经豪气干云、如同烈火般的九纹龙,此刻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孙逊默默地走到床边,看着史进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他想起了初遇时史进那爽朗的大笑,想起了他挡在自己身前浴血奋战的背影,想起了他昏迷前还死死攥着的、张青留下的玉佩…
他颤抖着伸出手,从怀中掏出了那块贴身佩戴的汉末玉佩。玉佩冰凉,上面沾着他自己的血迹,也似乎残留着张青临终的嘱托和史进滚烫的体温。玉佩表面的云雷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深邃,隐隐流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微光。
他紧紧攥着玉佩,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至全身,仿佛要冻结他沸腾的血液和撕裂的灵魂。
仁义?那是什么?在这吃人的乱世,仁义能换来一口活命的粮食吗?能挡住孙策的刀锋吗?能填饱这满城军民的肚子吗?
良心?当他下令放闸的那一刻,当他看着洪水吞噬那些无辜百姓的那一刻,他的良心,就已经和那些尸体一起,沉入了冰冷的泗水河底!
唯有力量!唯有冷酷!唯有如同关胜那一刀般斩断一切犹豫的铁血!
才能在这尸山血海中,趟出一条活路!
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狭小的窗户,望向淮水南岸。那里,江东军大营的灯火在雨后的薄雾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猛兽。孙策那双燃烧着刻骨仇恨的眼睛,仿佛就在那灯火之后,死死地盯着他。
“仁义是活人的枷锁…”孙逊的声音嘶哑、冰冷,如同九幽寒风吹过,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决绝,在寂静的厢房中低低回荡。他握紧了手中那块冰凉、沾血的玉佩,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
玉佩表面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回应般闪过一道极其隐晦、冰冷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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