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十七年暮春,占城国港口的晨光里,带着椰香的海风拂过停泊的大明宝船。册封仪式的礼乐余音刚散,郑和便抬手一挥,教谕船与医船的船员们即刻登岸,一场跨越山海的文明交融,在异国他乡悄然铺展。
港口西侧那座废弃寺庙,残垣断壁间仍留着香火痕迹。儒学教官们踏着晨露清扫庭院,将随身携带的《论语》《孟子》摊开在临时搭起的木案上,又用木炭在石墙上写下“仁义礼智信”五个方正的汉字。消息像长了翅膀般传遍附近村落,不到一个时辰,寺庙内外便挤满了好奇的占城百姓。他们大多赤着脚,身着麻布短衣,孩童们扒着墙头探头探脑,老者们则捻着胡须,打量着那些陌生的汉字与教官们的儒衫。
“这位先生,‘仁’是什么意思?”一名略通汉话的当地商人拱手问道。
教官王彦放下手中的毛笔,笑着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两个人:“二人相伴为仁,便是待人友善、互帮互助。就像大明与占城,虽隔千里,却能以礼相待,互通有无。”他一边说,一边用生硬的占城语重复关键词,身旁的翻译及时补充,百姓们恍然大悟,纷纷点头。接下来的日子里,寺庙成了最热闹的地方,教官们不仅讲解经典,还教大家书写自己的名字,手把手传授汉字的笔画顺序。有年轻学子捧着竹简爱不释手,央求教官多教些学问;也有妇人来请教大明的礼仪,想学那“温良恭俭让”的待人之道,香火断绝的古寺,因文明的交融重新焕发了生机。
与寺庙的静谧讲学不同,港口另一侧的义诊点早已人声鼎沸。太医院医官李嵩带领同僚搭起帐篷,悬挂起“大明医馆”的旗帜,药箱里的药材、外科器械与那个装着痘苗的朱红匣子,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占城国常年湿热,疟疾、皮肤病频发,百姓们闻讯赶来,排起长长的队伍。医官们望闻问切,对症下药,将封装好的草药分发给患者,还耐心讲解煎药的方法。
最让人犯难的是天花接种。当医官们取出痘苗,准备为患儿接种时,人群瞬间骚动起来。“这是要干什么?会害了孩子的!”一名妇人紧紧抱着患病的幼子,连连后退,其他百姓也面露惧色,纷纷避让。李嵩见状,并未强求,只是让助手将痘苗稀释后,为一名自愿尝试的船员接种。三日后,那名船员安然无恙,而此前被大家视为绝症的天花患儿,在接种后高烧渐退,红疹慢慢结痂。消息传开,百姓们彻底放下顾虑,争先恐后地带着孩子前来接种,帐篷外的队伍排到了港口尽头。李嵩望着眼前的人群,感慨道:“医者无国界,能为这里的百姓解除病痛,便是不负皇上所托。”
与此同时,工部匠师蒯祥已踏入占城国的王宫。这座全木质结构的宫殿虽雕梁画栋,却已显陈旧,不少梁柱被虫蛀得斑驳,墙角还留着雨水侵蚀的痕迹。占城国王陪着蒯祥四处查看,面露忧色:“郑大人有所不知,我国宫殿每隔数年便要修缮,虫蛀火患,防不胜防。”
蒯祥轻抚一根朽坏的梁柱,说道:“国王陛下,大明有砖瓦结构与榫卯之术,可解此难题。砖瓦耐火防潮,榫卯不用一钉一铆,却能让建筑坚如磐石。”他当即让人取来木料、工具,在王宫庭院中现场演示。只见他手指翻飞,木料在手中拼接组合,很快便搭起一个小型的建筑模型,精巧的榫卯结构让在场的当地工匠惊叹不已。国王大喜过望,立刻下令召集全国工匠,跟随蒯祥学习。蒯祥不仅传授砖瓦烧制的秘方,还亲赴窑场指导,从选土、制坯到烧制,每一个环节都倾囊相授。当地工匠们学得格外认真,拿着墨斗、曲尺反复练习,很快便掌握了基本技艺,王宫内外,随处可见切磋技艺的身影。
马欢与巩珍则趁着这股热潮,深入占城国的大街小巷。他们带着纸笔,记录下这里的一切:市集上贩卖的象牙、犀角与香料,百姓们穿着的筒裙与纱笼,还有那独具特色的吊脚楼。语言不通,便靠手势比划,遇到懂汉话的商人,便拉住人家细细打听。他们在街边小摊品尝了辛辣鲜香的咖喱饭,外皮焦脆的烤乳猪,还跟着当地人学做椰子糕;看到百姓们用独木舟捕鱼,用原始的织机织布,便详细记录下来,画上草图。巩珍在笔记中写道:“占城民风淳朴,物产丰饶,虽与大明风俗迥异,却有其独特韵味,此行见闻,足以补《西洋番国志》之缺。”马欢则拿着罗盘,核对当地的地理方位,为《瀛涯胜览》续篇积累素材,每一笔记录,都凝聚着对异域风土的好奇与尊重。
平静的日子在第七日深夜被打破。彼时,月黑风高,海面一片漆黑,宝船上的船员们大多已入睡,只有了望手与值守士兵保持着警惕。突然,了望手张三猛地发现远方海面出现数十个黑影,正朝着船队快速逼近,他顿时高声惊呼:“不好!有海盗!”
警报声划破夜空,瞬间响彻整个船队。郑和闻讯,披甲持剑冲上旗舰甲板,目光如炬地扫视着海面。那些海盗船小巧灵活,正是南洋一带臭名昭着的马来快船,每艘船上都载着百余名海盗,手持弯刀、长矛,还配有轻型火炮,正以“群狼战术”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全体船员戒备!战船做好战斗准备,保护好教谕船和医船!”郑和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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