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五提着斧头,脚步踉跄,一身的酒气混着杀气,冲到了黄河边。
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让他有片刻的失神。
上百号人,喊着号子,挥着铁锹,将荒滩一点点变成平地。
远处,一个巨大而怪异的建筑地基已经成型,几个工匠正围着它指指点点,神情亢奋。
“苏云!你个断子绝孙的狗官!给老子滚出来!”
王老五一声咆哮,工地上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扭头看向这个提着斧头的醉汉。
王猛正带着一队衙役巡视,见状立刻带人围了上来,腰间的佩刀“呛啷”出鞘半寸。
“王老五!你敢在县尊大人的工地上撒野,是活腻了?”
王老五红着一双眼,酒壮怂人胆,他指着王猛的鼻子骂道:“少他娘的跟老子摆官威!那姓苏的夺我的人,断我的活路,这是要逼死老子全家!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他这话,非但没引起同情,反而激起了工地上民夫们的怒火。
一个黑瘦的汉子扔下铁锹,站了出来,正是之前从王家窑跑出来的陈师傅。
“王老五,你还有脸说这话?我们在你那干活,一天累死累活,给几个子儿?吃的都是猪食!苏大人给我们饱饭吃,顿顿有干的,还发工钱!我们凭什么不能走?”
“就是!你卖那破砖,三文钱一块,心都黑透了!”
“自己当老板不地道,怪我们用脚投票?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一时间,群情激奋。
这些民夫,许多都是从饥荒里被苏云救回来的,心里早就把苏云当成了再生父母。
王老五骂苏云,比骂他们自己还让他们愤怒。
王老五被这阵仗给骂懵了,他没想到自己平日里随意打骂的泥腿子,今天敢这么跟他说话。
他挥舞着斧头,色厉内荏地吼道:“反了!你们都反了!一群白眼狼!”
就在这时,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吵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菜市场呢。”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苏云背着手,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他看都没看王老五,而是先扫了一眼工地的进度,满意地点了点头。
“苏云!”王老五见到正主,怒火攻心,提着斧子就冲了过去。
王猛等人大惊,正要上前阻拦。
“退下。”苏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王猛一愣,但还是服从命令,带着人后退了几步,手却紧紧握住了刀柄,随时准备扑上去。
王老五冲到苏云面前三步远,被苏云那平静得有些诡异的眼神看得心里一突,脚步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苏云的目光,从王老五涨红的脸,落到他手里那把明晃晃的斧子上。
他非但没怕,反而笑了。
“斧子?不错,看着挺锋利。”
他转头对不远处的刘石匠喊道:“刘师傅,你不是说咱们这龙窑开火之前,得按老规矩祭一祭窑神吗?我瞧着,这祭品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话声音不大,
工地上刹那间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苏云。
祭品?
用人当祭品?
王老五更是浑身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大半。
他看着苏云脸上那和煦的笑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小子,是疯子!是个疯子!
“你……你敢!”王老五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为什么不敢?”苏云往前走了一步,盯着他的眼睛,“你提着凶器,意图袭击朝廷命官,我当场将你格杀,上报州府,都合情合理。你说,州府是会信你这个地方恶霸,还是信我这个有功之臣?”
王老五的脸“唰”一下就白了,冷汗浸湿了后背。
苏云继续道:“你的工人,是我抢走的吗?不,是他们自己走的。为什么走?因为你刻薄寡恩,把人当畜生使。你的生意,是我搅黄的吗?不,是你自己不争气。用最烂的柴,烧最次的砖,卖最黑的价,这种生意,做不长久,是天理。”
“你现在,生意黄了,工人跑了,成了孤家寡人。不想着自己哪里做错了,反倒提着斧头来我这里撒野。王老五,你告诉我,你除了会耍横,还会干什么?”
苏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锥子,狠狠扎在王老五的心窝上。
王老五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环顾四周,看到的是一张张鄙夷和愤怒的脸,那些曾经在他面前点头哈腰的工人,现在看他,就像在看一条可怜的丧家之犬。
“当啷”一声,斧头掉在了地上。
王老五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完了。
苏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微微一翘。
他走上前,蹲下身子,拍了拍王老五的肩膀。
“不过嘛,本官一向爱惜人才。”
王老五猛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苏云指了指那巨大的龙窑地基:“这东西,看着新鲜吧?但烧砖的道理,万变不离其宗。我需要一个懂行的人,替我管着这个窑,管着这几百号工人。一个既知道怎么烧出好砖,又知道怎么对付偷奸耍滑之徒的……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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