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的尾灯消失在道路尽头,带走了官方程序的严肃与对峙的紧张,也将林浩那失魂落魄、如同被抽去魂魄般的瘫软身影,隔绝在了老宅的世界之外。院子里,只剩下那个骂骂咧咧、却动作飞快地收拾着杂物的租客和他的伙计,以及独立院中、沉默如山的陈磊。
租客显然一刻也不想在这个“晦气”的地方多待,指挥着伙计将那些麻袋、木箱胡乱地塞回货车车厢,动作粗鲁,发出砰砰的撞击声。他不敢再看陈磊,也不敢再多问一句,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让他赔了租金又惹上麻烦的是非之地。
陈磊没有理会他们的仓皇。他的目光,越过这满院的狼藉,如同穿透了时光的尘埃,落在了那扇紧闭的、颜色剥落的堂屋木门上。那后面,才是他记忆中真正的“家”。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伴随着货车引擎粗暴的轰鸣声和一股黑烟,租客和他的伙计,连同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家当,终于彻底消失在了视野里。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留下被车轮碾得泥泞的地面、散落的垃圾以及那股尚未散尽的、混合着尘土和劣质货物气味的浑浊空气。
喧嚣散去,真正的回归,此刻才正式开始。
陈磊缓缓踱步,脚下踩着被碾碎的青草和泥泞,发出轻微的噗嗤声。他走到堂屋门前,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凉而粗糙的木料,上面深深浅浅的裂纹,仿佛记录着这些年无人照看的沧桑。
他从怀中取出那把爷爷传下来的、早已锈迹斑斑却依旧沉甸甸的黄铜钥匙。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传来一阵艰涩的摩擦声,仿佛锁芯也在沉默中等待了太久。
用力一拧。
“咔哒。”
一声轻响,如同某种禁锢被打破。
陈磊深吸一口气,手上用力,缓缓推开了这扇承载了无数记忆的沉重木门。
“吱——呀——”
门轴发出悠长而喑哑的呻吟,一股浓重的、混合着陈年灰尘、腐朽木料和淡淡霉味的空气,如同沉睡已久的巨兽的吐息,扑面而来。光线争先恐后地涌入,驱散了门内的黑暗,也惊起了空气中无数飞舞的尘糜。
堂屋内的景象,逐渐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空荡,破败,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记忆里擦拭得光可鉴人的青砖地面,如今被一层灰蒙蒙的尘土覆盖,踩上去留下清晰的脚印。原本摆放着八仙桌和太师椅的地方空空如也,只有几道清晰的家具腿印留在积尘中,诉说着它们曾经的存在。墙壁上挂年画的地方只剩下泛黄的印子,墙角结着蛛网,几扇窗户的窗纸早已破损,冷风从中灌入,更添几分凄凉。
这里,与他记忆中那个温暖、整洁、充满了爷爷烟火气和草药香的“家”,判若云泥。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难言。
他迈步走了进去,脚步很轻,仿佛怕惊扰了此地的沉睡之灵。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熟悉的角落,每一处破败的细节,都像是一根细针,刺穿着他尘封的记忆。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堂屋内侧,靠墙摆放的一张老旧条案上。
那张条案是爷爷生前常待的地方,上面通常会放着茶壶、账簿,或者一些未完工的木工小件。如今,条案上空空荡荡,也落满了灰尘。然而,在条案靠近里端的角落,灰尘的覆盖下,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陈磊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几分。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拂开那片积尘。
灰尘簌簌落下,露出了下面的物件——
那是一副老花镜。
玳瑁色的边框,一边的镜腿用白色的胶布仔细地缠绕固定过,镜片上同样蒙着一层灰,但在从破窗透进来的光线下,依然能隐约看到镜片后方的世界。
是爷爷的老花镜!
陈磊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一道电流击中!他伸出手,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极其缓慢地、珍重万分地,将这副老花镜捧了起来。
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那熟悉的重量,那胶布缠绕的位置和方式……一切都与记忆深处那个戴着老花镜、在灯下为他讲解符文、或者埋头修理小物件的爷爷形象,完美地重合在一起!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流。
他仿佛看到了爷爷就坐在这张条案后,就着昏暗的油灯,鼻梁上架着这副老花镜,握着他的小手,一笔一划地教他描摹最简单的符文轮廓。爷爷的手温暖而粗糙,声音缓慢而温和:“磊磊啊,看好了,这符,不是用笔画的,是用‘心’画的……”
“符是心画,笔笔都要存着善念……”
那穿越了十数年光阴的教诲,再次如同洪钟大吕,在他耳边轰然回响!
往昔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爷爷慈祥而严肃的面容,老宅里安宁温馨的日子,与后来失忆的迷茫、秀雅瘫痪的痛苦、被债务逼迫的绝望……交织碰撞!
他一直强撑着的、在仇人面前不曾动摇的冷静与坚强,在这熟悉的遗物面前,在这空荡破败却承载了所有温暖回忆的祖宅里,终于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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