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凌异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在死寂的暗房里空洞地回响,更像是一口淤血堵在喉咙里艰难挤出的气音。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天灵盖,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都凝固了。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瞪得几乎要裂开,瞳孔深处倒映着工作台上那张如同诅咒谕令般的照片,血丝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瞬间爬满了眼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脑海中,过往二十多年关于恩师沈牧之死亡的一切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飓风的玻璃橱窗,轰然炸裂!官方那份措辞严谨、盖着红色公章的“意外火灾事故报告”;前来通知他噩耗时,相关人员脸上程式化的惋惜与无奈;他独自站在已成废墟的实验室外,感受到的那种天地崩塌般的绝望与茫然;还有这些年,他将这份巨大的悲伤强行压抑、深埋,用近乎自虐的孤僻和冷漠为自己筑起的那道看似坚固的情感堤防……
所有这一切,在这张照片揭示的血淋淋的真相面前,都变成了一个无比巨大、无比讽刺的笑话!
不是意外!是谋杀!是一场精心策划、冷酷无情的谋杀!而他,沈牧之最亲近、最信赖的学生,竟然像傻子一样被蒙蔽了这么多年!将杀师的仇恨,当成了命运的无常来承受!这种认知的颠覆,带来的不是简单的愤怒,而是一种彻骨冰寒的背叛感,一种将自我存在意义都彻底否定的虚无感!
“嗬……嗬……”凌异的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的、压抑的抽气声。他猛地松开几乎要捏碎照片的手指,转而用那双颤抖得无法自控的手,死死抓住工作台冰冷坚硬的边缘。指关节因为极度用力而爆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手背上青筋虬结,如同扭曲的蚯蚓。他无法再站立,身体不受控制地佝偻下去,额头重重地抵在粗糙的木质台面上,仿佛只有这物理的痛楚,才能稍微缓解灵魂被撕裂的剧痛。
他没有哭出声。巨大的悲痛已经超出了泪水能够表达的范畴。取而代之的,是从胸腔深处压抑而出的、如同受伤野兽濒死前的、沉闷而绝望的呜咽。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整个背脊绷紧如弓,仿佛随时会断裂。那种无声的崩溃,比嚎啕大哭更具冲击力,将整个暗房都拖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悲怆氛围之中。甚至连空气中弥漫的化学药水味,似乎都染上了铁锈般的苦涩。
玲灵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彻底的情绪爆发惊呆了。她僵在原地,手脚冰凉。在她与凌异相识以来的所有经历中,无论是面对诡异的灵体、凶悍的打手,还是承受灵视反噬的痛苦,凌异永远都是那副冷静、克制、甚至有些淡漠的样子,像一座永不融化的冰山,将所有情绪都深藏在坚冰之下。她甚至一度以为,这个男人天生缺乏强烈的情感波动。
而此刻,这座她以为坚不可摧的冰山,却在瞬间土崩瓦解,露出了下面深不见底、汹涌着岩浆般痛苦的核心。这巨大的反差,让她心脏揪紧,鼻子发酸,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和不知所措淹没了她。
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背,像普通人安慰同伴那样。但指尖在即将触碰到他剧烈颤抖的肩膀时,又猛地停住了。她想起凌异对肢体接触一贯的排斥和疏离,此刻他正处于最脆弱的状态,贸然的触碰会不会适得其反?会不会被他视为一种怜悯或侵犯?
她的手悬在半空,进退两难。看着凌异那因极度痛苦而蜷缩的背影,玲灵忽然明白,此刻任何语言和动作都是苍白的。这种源自信仰崩塌和至亲背叛的痛楚,外人根本无法真正理解,更无法用简单的安慰来抚平。
她能做什么?
玲灵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自己内心的波澜。她默默地后退了半步,没有试图去触碰凌异,也没有说出任何一句空洞的安慰话语。她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将全部的精神力再次集中。
这一次,她构建的结界不再是针对外部的威胁,而是转向内部。她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将那层微弱的、散发着暖意的能量场,以凌异为中心,缓缓收拢、包裹。她没有试图去“驱散”他的痛苦——那是不可能的——而是试图营造一个绝对的、安静的、不受任何外界干扰的包容性空间。这个结界很弱,无法治愈心伤,但它像一个无声的拥抱,一个坚定的立场宣告:我在这里,我陪着你,你不必独自面对这可怕的真相,这个世界此刻只有你我,以及你必须经历的痛苦。
她将结界的频率调整到最平和、最稳定状态,如同静谧的月光,只是默默地存在着,守护着这片方寸之地的悲伤。她自己则如同化作了暗房里的一个影子,屏息凝神,连呼吸都放到最轻,生怕一丝一毫的打扰,都会加剧他的痛苦。
时间在这种极致的寂静和压抑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暗房里只有凌异压抑的喘息声和呜咽声,以及玲灵维持结界时精神高度集中而产生的、几不可闻的能量微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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