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金花带来的消息与众人的商议,她微微颔首:“南北货殖,自古便有。如今时局动荡,人口南迁,正是新商机萌发之刻。金花姑娘与阿远能敏锐察觉,甚佳。”
她看向小满,“只是开拓新路,需步步谨慎。货源,运输,销路,本钱周转,桩桩件件都要思虑周全。尤其是本钱,沈家如今多处用度,须得精打细算。”
“伯母所言极是。”小满点头,“我与金花商议,先从小宗货品试水。电白那边所需何物,咱们这边能提供何物,一一列明,核算成本,再定行止。”
萧夫人眼中露出赞许之色:“正该这般。”她从袖中取出几页纸,“这是与周秀才拟定的租契细款,你们瞧瞧。荒地开垦顺遂,第一茬快菜若长势旺盛,下月初或能有些许收成。我已与那几户人家说妥,收成四成归他们,三成归你,余下三成抵扣租金与种子钱。”
这安排公平合理,小满接过细阅,心中安定不少。
有这片荒地的产出为底,至少能稳住对那几户人家的承诺。
午饭因金花与萧夫人母女的到来,更显热闹。
柳枝将小满摸来的鲫鱼炖了汤,汤色奶白,撒了嫩姜丝与芫荽,鲜香扑鼻。
那几块胡饼被切作小块,众人分食,就着鱼汤,倒也鲜香可口。
饭桌上,金花说起在电白的见闻。
北客带来的毛毡坐垫,剪花荷包,一种唤作“围棋”的物件。
北地孩童身着厚实夹袄,在岭南的暑热中满头大汗,有北地妇人试着以岭南蕉叶替代苇叶包粽子。
“还有更奇的,”金花嚼着鱼肉,“有个从范阳来的老丈,非要说道咱们岭南的‘薤’,不如他们北地的‘泽蒜’够味,自己寻了些蒜种,种在住处后院!”
众人皆笑起来。
萧晴细声说:“北人重蒜韭,南人嗜姜芥,饮食习性不同罢了。”
说说笑笑间,一餐饭便罢了。
金花急于赶回电白给阿远报信,小满与谷雨送她至村口。
临别时,金花拉着小满的手:“小满,咱们这分号若真能做起来,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南北记’,如何?”
“南北记……”小满念着这三个字,点点头,“好,不忘来处,亦知去处。”
送走金花和萧夫人母女后,小满与谷雨收拾了一下,便去了货栈。
午后日光正好,阿土与两个店伙正在翻晒那批刚收回的药材。
小满暗自盘算,桂皮八角尚有三箱半,普通兽皮二十余张,干菇,木耳各有数十斤,另有一批新收的草果,砂仁……若按金花所说的路子,哪些适合运至电白,哪些该留于良德。
正想着,门外传来迟疑的脚步声。
小满抬头,见是常从她这里进货,往钦州贩香料的客商老赵。
“赵叔?可是要来补货?”
老赵搓着手,脸上堆起尴尬的笑容:“沈掌柜……今日来,是,是有点难处。”
他将小满请到门外僻静处,压低声音,脸上愧色更浓:“实不相瞒,我……我下个月的订单,怕是得减半了。”
小满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赵叔可是周转不灵?若是货款……”
“不是货款的事!”老赵急忙摆手,脸涨红了,“是,是钦州那边,新开了家‘广源号’,也做香料买卖。他们售卖的桂皮八角,成色与您家的相差无几,可价钱……”
他伸出五根手指,声音更低,“每斤便宜五文钱。还应承包运至钦州码头,路上损耗他们包赔些许。”
每斤便宜五文?包运包赔?那不是赔本买卖?
小满缓缓吸了口气:“赵叔可知这‘广源号’的东家是谁?”
老赵摇头:“不甚清楚,是新近冒出来的。手面阔绰,货源似也充足。沈掌柜,您莫要怪我……我们是小本营生,实在扛不住这般差价。我这次仍按老价钱向您拿货,可下个月……”
他没说完,但意思已明。
小满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晓得了。生意上的事,勉强不得。赵叔这次要多少货?我让阿土给您备齐货物。”
老赵如蒙大赦,连连道谢,报了个数,付了定金,几乎是逃也似的去了。
小满立在货栈门口,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午后日光甚是刺眼,她却觉身上有些发凉。
“阿姐?”谷雨拄着拐杖立在她身旁,见她脸色不对,“老赵说了些什么?”
小满将事情简略说了,谷雨脸色顿时铁青:“这分明是冲我们来的!什么‘广源号’,定然是庆丰堂搞的鬼!”
“尚无证据。”小满声音平静,“生意场上,降价争客乃是常事。”
可心中那根弦已然绷紧,郑焕半月没动静,原来在这儿等着。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果不其然印证了她的预感。
先是做皮革营生的刘掌柜登门,吞吞吐吐说窦州那边新开了家皮货行,羊皮,牛皮的价钱皆比市价低一成,他得去那边瞧瞧。
接着是收竹木家具的孙二,说潘州城里新开了“德昌号”,专做竹器,样式新颖,价钱低廉,还包送货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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