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去挖沟!”
“我家还有些菜籽,先给张阿婆家种上!”
人群渐渐散去,各自扛着锄头、背着筐往地里去,晒谷场上很快只剩下小满、萧翊和陈茂才三人。
萧翊见时机正好,上前一步,对陈茂才道:“里正伯,方才说的族粮,恐怕撑不了多久。我倒有个想法,想跟您说说。”
陈茂才眉头拧成个疙瘩,指节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萧公子请讲。”
“官府靠不住,咱们可以自寻出路。”萧翊的指尖在身侧虚点了下,目光锐利得像能穿透眼前的空气,“我认识些北边南下的商队,他们缺粮,更缺安全的货运渠道。咱们能生产的——晒干的菜干、山里的菌子、还有沈家做的玉露糖、虾酱肉酱,都能用来换粮、换盐巴,甚至换药材。”
小满立刻摇头,语气里带着现实的顾虑:“萧翊,这主意我以前不是没琢磨过。可如今路上多乱啊,商队自身都难保,哪有心思跟咱们做这些琐碎的交易?再说,咱们这点东西,值得他们冒险吗?”
“值得。”萧翊打断她,指尖在身侧虚点了下,吐出两个字,“漕运。”
陈茂才的指节猛地顿了下,瞳孔倏地一缩。
他活了大半辈子,怎会不知道漕运的门道?那些能在乱世里维持南北货运的大商队,最缺的就是熟悉本地水道的人。
乱兵、匪患都盯着漕运的船,不熟悉水情的,走不了三步就会栽跟头。
“咱们潭垌乡俚汉杂居,懂云潭河、西江水性的人多,尤其是俚人,连哪处滩涂藏着暗礁都知道。”萧翊的声音压得更低,“这就是咱们的筹码——他们要安全的航道,咱们给人;他们要换粮的东西,咱们给货。”
陈茂才没说话,只盯着脚下的石板路。这主意太大胆了,简直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走,一步错就是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谷雨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头发都跑散了,声音里带着哭腔:“姐!立正伯!西头李婶家……她家那老土坯房塌了!李婶的腿被梁木压住了,几个叔伯正在扒土,可土太湿,扒不动啊!”
萧翊的脸色瞬间变了,立刻对陈茂才道:“里正伯,漕运的事晚些再细谈!眼下救人、安顿伤者、清点族粮稳住人心,这些更要紧!”他说着就要跟谷雨走。
“萧翊!”小满下意识伸手拽住他的衣袖,眼中满是担忧,指尖触到他粗布长衫下的胳膊,能感觉到他肌肉绷得发紧,“你当真要掺和漕运?那都是……”
她望着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刀头舔血的亡命徒”这几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萧翊停下脚步,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指腹扣住她的腕骨,力道沉得几乎发烫,像是要把什么信念刻进她骨子里。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那双平日里总带着些温和的眸子,此刻深沉得像夜里的潭水,一字一句道:“乱世活命,本就没有退路。”
说完,他松开手,对刚赶过来的福安大声吩咐:“福安!去石清那儿,把我从北地带过来的那箱地图找出来,我半个时辰后要用!”
福安应了声“是”,转身就跑。
萧翊也没再多说,跟着谷雨大步朝西头走去,他的背影在斜斜的日头下拉得很长,肩膀挺得笔直,决绝得没有一丝犹豫。
小满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片被他握过的皮肤,还烧得慌。
风又吹过来,带着远处的泥土味,她忽然懂了,萧翊说的“没有退路”,从来不是为了他自己。
陈茂才望着萧翊远去的方向,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摸了摸怀里的族粮账簿,纸页边缘都被汗浸湿了。
这个年轻人带来的,或许是这乱世里的一线生机,但这生机的背后,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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