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晨光透过竹窗棂,碎成金箔似的落在饭堂里,连八仙桌的木纹都照得清清楚楚。
桌上的吃食冒着温吞的热气,白瓷碗里的清粥浮着层米油,金黄的炒蛋裹着葱花,翠得发亮的清炒番薯叶还带着锅气,自家腌的酸黄瓜咬着脆响,一小碟腐乳淋了香油,香味钻鼻——都是最寻常的家味,却把满屋子填得暖融融的。
众人围着桌子,筷子碰着瓷碗轻响,低声说着话,连空气都软乎乎的。
“砰砰砰”
忽然,院门外传来的急拍,跟着一个清脆又拔尖的女高音撞进来,隔着院墙都震得人耳朵发颤:沈小满!你个死丫头躲里头是吧?快开门!”
这声音太熟了!小满正夹着一筷子番薯叶往嘴里送,手猛地一顿,叶子差点掉回盘里。
她眼睛瞬间亮起来,像落了星子,嘴角一下子翘到耳根。
“是金花!”她忙扔下筷子就往门口跑,鞋尖蹭着门槛都没顾上。
院门“吱呀”拉开,门口果然立着个姑娘,月白色棉布裙是新浆洗的,领口还挺括,油亮的大辫子垂在背后,梢头缀着颗红绒球。
是金花!
她脸颊比从前圆了点,透着健康的粉,眉峰挑得比以前开,瞧着多了几分干练;可此刻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小满,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像浸了水的樱桃。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都静了。
下一秒,金花“哇”地哭出声,整个人像颗揣了劲的小炮弹,鞋尖差点蹭到门槛,一头撞进小满怀里。
她胳膊收得死紧,把瘦弱的小满勒得闷哼一声,拳头还不轻不重地捶着小满后背,带着股子后怕的狠劲:“沈小满!你没良心!还知道回来啊?呜呜……那么乱你敢走陆路!怎么不干脆死在外头?省得我天天夜里醒了就想你是不是出事了!”
眼泪混着鼻尖的潮气,一下子洇透了小满的布衫,黏在皮肤上温温热热的。
小满喘不过气,心里却像灌了热汤,眼眶也红了,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笑着逗:“哎哟,这是谁家的小辣椒?听说快当新娘子了,还这么爱哭鼻子,就不怕阿远哥看见笑话?”
“阿远”两个字刚出口,金花落停了哭声,猛地从她怀里抬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一眨就滚到下巴尖,脸颊却“唰”地从耳根红到下颌,像被太阳晒透的樱桃。
她又羞又恼地跺脚,脚底板磕得青石板咚咚响:“你……你胡说!谁要当新娘子了!再乱讲,我撕你的嘴!”
可她攥着小满袖口的手没用力,嘴角还偷偷抿着,那点娇羞根本藏不住。
小满看得更乐,故意拉长了音:“哦?不是啊?那我等会儿见了阿远哥,就说有人后悔,不想嫁咯?”
“你敢!”金花开了急,伸手就去捂小满的嘴,小满笑着躲,两人在门口闹作一团,方才的哭腔早没了影,只剩清脆的笑撞在院墙上。
屋里的人听着动静,都忍不住笑。
小满娘摇着头,手里的筷子还夹着半块腐乳:“这金花,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一点没变。”
萧翊望着门口那个笑得分明的身影,眼神软得像化了的蜜——这样鲜活的小满,比任何时候都动人。
好不容易制住“暴走”的金花,小满拉着她往屋里走:“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快进来,肯定没吃早饭吧?一起垫垫。”
金花吸了吸鼻子,用手背胡乱擦了擦脸,跟着进了饭堂。
瞧见满桌子人,她愣了一下,随即双手在裙角擦了擦,声音脆生生地打招呼:“阿婶早(小满娘)!陈伯早!惊蛰姐早!各位早!”
当目光扫到萧翊和萧老夫人她们时,还特意屈膝福了福,比从前怯生生的样子稳当多了——想来在货栈历练这么久,见识是真长了。
小满娘连忙往旁边挪了挪:“金花来啦!快坐!柳枝,添副碗筷!”
柳枝手脚快,抄起白瓷碗和竹筷就往灶房跑,瓷勺撞得碗沿叮当作响。
金花也不客气,在谷雨旁边坐下,盯着小满就皱起眉:“你怎么瘦成这样?颧骨都露出来了,肯定在外头吃了不少苦!”
小满给她盛了碗粥,推到跟前:“能全须全尾回来见你,就知足了。倒是你,我听我阿娘说,货栈现在全靠你打理,都成金大管事了,厉害啊!”
一提货栈,金花嘴角刚翘起来,眉头又拧成了疙瘩,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指甲缝里还沾着点浅黄的糖渍,定是今早还在货栈盯工。她叹了口气:“厉害什么呀,也就勉强撑着罢了。”
小满娘这时插了话,语气里满是感激:“小满,你是不知道,你不在这大半年,咱家货栈全靠金花和阿远扛着。进货出货要跑遍街巷,跟牙行、商户打交道要磨嘴皮子,里里外外哪样不是他们俩张罗?没他俩,这摊子早散了。”
陈伯磕了磕烟袋锅,烟灰簌簌落在地上,也跟着点头:“是啊,金花和阿远,真是顶了大用。尤其是阿远,年轻人稳重,懂算数,还会看眼色,很多难缠的客人,都是他耐着性子搞定的。”(其实这些都应该是客家话的,我怕有些朋友不懂,所以从开始我都是用的咱们国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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