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谷雨专注的侧脸,小满心中五味杂陈。但越是这样,她心底那股被强行压抑的火焰就烧得越旺。
放下?平平过去?
谷雨能放下童子科被毁、差点丧命的恨,是因为他善良,因为他体谅阿姐的艰难,因为他想保护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可她不能!
小满太清楚他们现在的一切安稳表象是多么脆弱。作坊的生意,依靠的是她独门的手艺和萧翊若有若无的“招牌”庇护,一旦有人刻意针对,顷刻间就能灰飞烟灭。他们姐弟的安全,很大程度上依赖哑奴这个来历不明却实力惊人的存在,以及萧翊那看似纨绔实则深不可测的背景,还有郎岩的暗中守护。这份“依靠”,本身就充满了变数和危险。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要忍气吞声,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连讨个公道的资格都没有,只因为他们是“低等的商家”?就因为他们无权无势?
谷雨还小,他的人生或许还有“大把的机会”。但这次断腿,这次劫杀,已经在他的人生轨迹上刻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痕,也彻底改变了他们姐弟在长安的处境。这口气,她咽不下!这仇,她放不下!
她走到外间,春杏正在灶台边熬着下一剂药,苦涩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福安头上的伤好了许多,已经能下地走动,只是还有些头晕,此刻正坐在小凳子上,笨拙地帮着春杏剥豆子。他额角那道结痂的疤痕像一条丑陋的蜈蚣,时刻提醒着那天的惊险。
哑奴则坐在门槛旁的小马扎上,沉默地用一块磨刀石打磨着一柄短小的、样式奇特的匕首。那匕首寒光内敛,刃口在磨石下发出沙沙的轻响,带着一种冰冷的肃杀之意。他垂着眼,动作稳定而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手中的刀。
小满的目光在福安额头的疤痕和哑奴手中那柄寒光闪烁的匕首上停留了片刻。一种沉甸甸的决心,如同冰冷的铁水,在她心底缓缓凝固。
她不会让谷雨知道她的谋划。她会如他所愿,照顾好作坊,照顾好他,让日子看起来“平平过去”。她会用商女的方式,在这长安城里扎得更深,织一张属于自己的网,无论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积蓄力量。
但暗地里,她不会放弃。哑奴带回来的线索,萧翊那讳莫如深的态度,都是她的方向。
她走到哑奴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哑奴,那天……你追出去,可有什么发现?”
哑奴磨刀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只是伸出左手,极其隐晦地在磨刀石旁边的地上,用沾着泥灰的手指,飞快地画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图案——一个尖锐的三角形,中心似乎还有一个极小的凹点。
正是那枚三角镖的形状!
画完,他的手指迅速一抹,痕迹消失无踪。然后,他抬起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看向小满,极其缓慢地、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地,点了点头。那眼神里,没有表情,却清晰地传递着两个字:线索。
小满的心脏猛地一跳,随即被一股冰冷的火焰包裹。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再多问一个字,只是对着哑奴,同样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书页的翻动声、磨刀的沙沙声、药罐咕嘟的沸腾声……在冬日午后的农庄里交织。
谷雨沉浸在书中的山河万里,暂时忘却了伤痛。福安笨拙地剥着豆子,努力想帮上忙。春杏专注地看着火候。一切看起来那么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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