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似乎小了些,但农庄内的寒意却更深地渗入了骨髓。
周福带来的消息如同最后一记重锤,彻底砸碎了小满心中残存的侥幸。她坐在谷雨炕边的矮凳上,握着弟弟冰凉的手,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连春杏小心翼翼端来的药碗都忘了接。
谷雨的童子科,没了。那个支撑着他们姐弟从岭南跋涉千里来到长安的梦,那个谷雨日夜苦读、心心念念的机会,就在这场卑鄙的算计中,连同他的腿一起,被硬生生地折断。
周福那句“身无残疾,仪容端正”像淬了毒的针,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响。她几乎能想象出谷雨醒来,得知这个消息时,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会盛满怎样的绝望。
“阿姐没用……阿姐护不住你……” 小满的声音低哑破碎,滚烫的泪珠无声地滑落,滴在谷雨的手背上,“那些人……他们好狠的心肠……”
就在这死寂般的绝望几乎要将她吞噬时,庄外再次传来了熟悉的马蹄声,伴随着车轮碾过残雪的咯吱声,在寂静的院落里格外清晰。
“姑娘!萧公子来了!还有……” 春杏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和如释重负,她快步跑进来通报,“还有吴家郎君!”
吴家郎君?吴承宇?小满有些恍惚地抬起头。最近很长一段时间,这位热情开朗、时常来蹭吃蹭喝的吴郎君都没露面了,想必是家中生意繁忙。
小满勉强站起身,用手背胡乱擦了擦脸,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她不能在外人面前彻底崩溃。
房门被推开,凛冽的寒气裹挟着两道身影进来。当先的依旧是萧翊,他今日穿着一件玄青色暗云纹锦袍,外罩同色狐裘,玉带束腰,依旧是那副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模样,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惯常的慵懒戏谑,多了一丝凝重和关切。他身后跟着的,正是久未露面的吴承宇。
吴承宇年岁与萧翊相仿,身形略高瘦些,穿着一身质地精良但样式相对朴素的石青色锦袍,腰间系着玉带钩,显出商贾之家的富贵却不张扬。他肤色是常在海上行走之人特有的微深,五官端正,一双眼睛明亮有神,此刻脸上也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他手里还提着一个沉甸甸、散发着浓郁药草香气的紫檀木大提盒。
“小满姑娘!” 吴承宇一进门,目光就急切地投向炕上的谷雨,又看向形容憔悴、双眼红肿的小满,浓重的岭南口音脱口而出,带着真挚的关切,“弟弟怎样了?我刚刚回到长安,听萧翊说了这件事,真是吓死我!我家药材多拿了些来,希望有用!”
这熟悉的口音,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撞进小满冰冷的心湖,让她强撑的坚强瞬间裂开一道缝隙。她眼眶一热,连忙低下头:“多谢吴公子挂怀,还劳烦你破费……” 她的声音哽咽,几乎说不下去。
萧翊的目光一直落在小满身上,将她强忍悲痛的脆弱和那触动的柔软尽收眼底。他走上前,声音比平日低沉温和许多:“秦太医开的药在吃着?谷雨情况如何?”
“嗯,药在吃,就是……人还没醒。” 小满的声音很低,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化不开的忧虑。
吴承宇把沉重的提盒交给春杏,示意她收好里面的药材,多是些人参、黄芪、当归等补益气血的贵重药材,也有几味岭南特有的活血化瘀的草药。他搓了搓手,看着小满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看看昏迷的谷雨,眉头紧锁:“怎么会搞成这样?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竟有人敢如此行凶!”
提到这个,小满心中压抑的悲愤和不甘再也控制不住。她抬起头,看向萧翊和吴承宇,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痛苦和一丝近乎绝望的疯狂。
“童子科……谷雨的童子科……考不了了……” 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将周福带来的消息断断续续地复述了一遍,“……身无残疾……仪容端正……行动艰难……考场规程……他们说……让谷雨安心养伤……再图后计……”
“再图后计?” 小满惨笑一声,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他苦读了那么多年,从良德到长安,就是为了这一次!他们不仅想要他的命,还要断了他的前程!他醒来……他醒来要是知道了……他怎么能接受得了啊!” 巨大的心痛和无力感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猛地抓住自己的衣襟,仿佛喘不过气来:“我恨!我好恨!可我……可我是什么?一个岭南来的低贱商女!无权无势!我拿什么去跟他们斗?那些藏在暗处的豺狼,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我连仇人是谁都还不知道!我拿什么给谷雨讨回公道?拿什么给他铺路?!” 这一刻,长久以来支撑她的信念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剧烈动摇,身份带来的巨大鸿沟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小满!” 萧翊上前一步,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穿透了她的混乱,“看着我。”
小满泪眼朦胧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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