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内,
雾气似乎比鬼市其他区域更加凝滞沉重,
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哀凉。
水君引着林修清与阿珠,
穿过寂静无人的街巷,来到一处名为“棣园”的庭院。
园中亭台楼阁依稀可见旧日精巧,
如今却蒙着岁月的尘灰与无形的哀伤。
他们在一处临水的八角亭中坐下,石桌石凳冰凉。
“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水君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亭外的薄雾,看到了更久远的时光。
“我这数百年来,借‘心相’之法行走人间,看过无数,也……把前朝那些事,算是看透了七八分。”
林修清正了正神色,轻声道:
“冒昧了。
我确实……有许多不解。
后世史书,难免因朝代更迭、立场不同而有增删修饰。
我想知道……真实的过往,以及大明……究竟因何而亡?”
水君闻言,并未立刻回答,
只是望着亭外一池死水,
水面倒映着灰蒙蒙的天光与残破的亭角,
许久,才发出一声叹息,
“说起来,这扬州……便是我的诞生之地。”
他缓缓开口,追忆道。
林修清微微一愣:
“扬州?诞……生?您不是黄河河神吗?”
水君嘴角浮现近乎自嘲的笑意:
“我是河神,但最初,我是京杭大运河的河神。”
他顿了顿,看向林修清,“夫人可知‘国运造神’之说?”
见林修清摇头,他继续道:
“京杭大运河乃人工开凿,本无先天之灵。
我之灵智,孕育于大明国运与万民祈愿之中,
真正凝聚成型,则在明朝。
助我‘点睛’者,乃是开国元勋,刘基刘伯温。”
“刘太公?”林修清惊讶。
“嗯。”水君点头,
“他当年奉太祖之命,斩断各地残余龙脉,以绝后患,
同时汲取龙脉本源与一部分初生的大明‘人间运’,也就是国运的一种显化,馈赠于我。
故此,我一诞生,便已是半步诡谲之境。
不过我也因此受制于传国玉玺,
自身水运亦与国运息息相关。
也不能伤害境内百姓。”
“刘太公本意,是希望我能直接晋升诡谲级,如此大明便有两尊高阶神只护持,江山永固。
为此,他曾想动北方最后、也是最大的一条龙脉——长白山龙脉。”
而水君眼中却在此时闪过一丝忌惮:
“然斩龙逆天,稍有念头便遭反噬。
长白山龙脉非同小可,其下镇压着极北苦寒之地渗透而来的亘古寒气。
若强行抽取龙脉本源,导致封印松动,寒气失控,
恐引发天地失衡,冰河时代提前降临,
大明根基反而最先受损。
刘太公因此遭受重创,心有余悸,只得作罢。”
“幸而我乃河神,只要汇聚天下水运,假以时日,自然也能晋升。
于是我便镇守运河,梳理水脉,同时关注北疆。
刘太公仙逝前曾言,推演显示未来大患在北,异族将兴。
我深以为然,不仅加强了九边防御,更亲手加固了山海关。
我曾亲往西伯利亚通古斯地区探查,
彼时确无异样,便以为时间尚早,
主要精力仍放在融合水运上。”
“然而,大明第一次大的动荡,却来自南方——‘燕子飞入京’,靖难之役。”
水君语气平淡,
“这是朱家内斗,且天机显示燕王登基后国运将迎来一段昌盛期,
更有《永乐大典》这般汇聚天下文华、科技、典章的盛举,我便未加干预。
在此期间,我选择先融合长江水运,终至诡谲级。”
“谁知,就在我闭关稳固境界期间,土木堡之变发生了。”
水君语气陡然转冷,
“后世所传,多荒谬可笑。
瓦剌人口稀少,也先并非其部首领,
如何能突然组织大军,悄无声息越过重重关隘,直抵距京师仅百里的土木堡?
且明军当时已装备大量火器,阵法严整,十万人铺开阵线绵长,
岂是草原骑兵能轻易击溃俘虏的?”
他眼中泛起寒光:
“此变根源,实在于内部。
英宗锐意改革,触及庞大的文官-勋贵集团利益。
这些人竟勾结外敌,里应外合,意图废帝另立。
我将英宗救回,反遭那些文人攻讦,言我‘干预朝政,违背洪武祖制’。
新帝景泰帝朱祁钰受其挟制,竟以传国玉玺压我。
我只需表明护卫皇帝、抵御外侮之责,
至于皇位更迭,只要不动摇国本,我亦懒得理会。”
“倒没想到英宗后来能复位,且施政颇有可圈点之处,收拢了些皇权。
为表谢意,他竟又分润了一份‘人间运’予我,
甚至通过玉玺强加……当时他那笑容,颇有些意味深长。”
水君话锋一转,谈及明朝中后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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