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死寂。
时间,仿佛在林天浩踏上主席台阶梯的那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数千名学生,数百位老师,还有那些坐在第一排,来自省里各个部门的大人物们,此刻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个个维持着惊愕的姿态,看着那个本该是今天最悲惨、最狼狈的毕业生,一步步走到了全场最耀眼的地方。
主席台上,汉东大学的校长吴德芳最先反应过来。
他正准备宣布下一个流程,话筒就在嘴边,可这个突然出现的变故,让他把准备好的说辞硬生生吞了回去。
“林天浩同学,你……”
吴校长有些不知所措。
他当然认得林天浩,学生会主席,连续三年的特等奖学金获得者,汉东大学政法系近十年来最出色的学生,没有之一。
这样一个天之骄子,被分配到偏远山区的司法所,吴校长内心也是惋?的。但他更清楚,这份分配通知背后,站着的是谁。
是梁家。
是梁群峰。
他一个大学校长,得罪不起。
所以,他只能默认。
可现在,这个本该默默忍受这一切的年轻人,竟然走上了主席台?他想干什么?
林天浩没有理会吴校长的问话。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到了负责宣读分配结果的校领导面前。
那位领导手里还捏着那张薄薄的,却足以决定一个年轻人前途命运的A4纸。
他下意识地将那份文件往怀里收了收,警惕地看着林天浩。
“同学,这里是主席台,请你立刻下去!”
林天浩根本没看他,只是伸出了手。
那只手,修长,稳定,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感。
他的意思很明确。
把东西,给我。
“你……”那位领导被林天浩的气场震慑住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女声划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林天浩!你要造反吗!还不快给我滚下去!”
梁璐站了起来。
她再也维持不住那份高高在上的优雅和蔑视。
这个男人,这个被她踩在脚下的泥鳅,竟然敢在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公然挑衅她亲手布下的局?
他怎么敢!
他凭什么!
梁璐的胸口剧烈起伏,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冲过去,像过去无数次一样,用训斥的口吻,用师长的身份,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重新按回他应该在的位置。
然而,林天浩只是缓缓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仅仅只是一眼。
没有愤怒,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任何情绪。
那是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漠然。
就像一个人,在看一只蝼蚁。
一只,已经死去的蝼蚁。
梁璐准备好的一肚子斥责和威胁,瞬间被这一眼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她的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
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眼前这个男人。
那个在她面前总是带着一丝谦卑和讨好,即使被拒绝也只是默默承受的林天浩,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让她感到恐惧的存在。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下踉跄,差点摔倒。
趁着这个间隙,林天浩已经从那个呆滞的校领导手中,抽走了那份分配协议书。
动作很轻。
轻得就像是从树上摘下一片枯叶。
他拿到了。
拿到了这份由梁家书写的,宣判他“死刑”的判决书。
整个礼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主席台上的那个身影。
他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一种风暴即将来临的预感,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林天浩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纸。
上面,白纸黑字,猩红的印章,写满了“权威”与“恩赐”。
这就是梁家给他的路。
一条通往深渊,永世不得翻身的路。
一条回报率为-99.99%的,绝望之路。
真可笑啊。
他不再犹豫。
在数千道视线的聚焦之下,他双手握住了协议书的两端。
然后。
用力。
“嘶啦——!”
一声清脆刺耳的撕裂声,通过主席台上尚未关闭的话筒,传遍了礼堂的每一个角落!
那张象征着权力和规则的协议书,被他毫不费力地撕成了两半!
“啊!”
台下,有女生发出了短促的惊呼,随即又死死捂住了嘴。
主席台上的领导们,个个面如土色。
疯了!
这个学生,彻底疯了!
他知不知道自己撕掉的是什么?
那不只是一张纸!
那是汉东大学的脸面!是省委组织部的权威!更是梁家的逆鳞!
然而,林天浩的动作,没有停止。
撕啦!
撕啦!
撕啦!
他面无波澜,一下,又一下,机械而又富有节奏地,将手中的纸片不断对折,不断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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