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略既定,听雨轩内外便如同精密的仪器,开始按照新的指令悄然运转。紫苏在小厨房里严格划分了区域,专门辟出一块地方,使用由达理从市面上采买回来的、品质上乘却并非顶级的食材,着手制作那每周三十份的“普通版”点心。她心灵手巧,即便是简化了配方、使用了“普通”食材,经她之手做出的“草莓酪”与“蜜汁烤红薯”,其味道与品相,依旧远超京城各大糕点铺子的招牌货色。
到了第一次执行新策略的采买日,听雨轩外院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往日的、略显郑重的气氛。
朱槿亲自监督着最后一道工序。三十份点心被分别装入定制的、印有简约苏合香花纹样的细棉纸匣中,匣内衬着干净的油纸,每样点心独立摆放,显得既雅致又不失诚意。虽然只是“普通版”,但这份包装已然透露出与众不同。
“达理,都在这儿了。”朱槿指着码放整齐的三十个纸匣,对早已等候在一旁的达理交代,“还是老规矩,送到锦绣坊陈掌柜处。你需亲自交到他手上,并转告他……”朱槿压低了声音,将静姝吩咐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达理虽不如朱槿伶俐,但胜在沉稳可靠,记性极佳。他仔细听完,重重点头:“朱槿姐姐放心,小的记下了,定原话带到。”
他招呼了两个稳妥的小厮,小心翼翼地将点心匣子搬上早已备好的、带有侯府标记但样式低调的青帷小车,亲自押送着,驶出了听雨轩侧门,融入了京城熙攘的街道。
锦绣坊是苏清婉嫁妆铺子里经营得最好的一家绸缎庄,掌柜姓陈,为人精明干练且对苏家极为忠心。他早已得了苏全的吩咐,知晓了大小姐的新策略,心中已有成算。
达理抵达时,陈掌柜正好送走一位客人,见到达理和那辆熟悉的小车,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亲自指挥伙计将点心匣子搬进内堂。
“达理小哥辛苦了,”陈掌柜热情地让伙计上茶,一边寒暄,“大小姐近日可安好?”
“小姐安好,劳掌柜挂心。”达理按照朱槿的嘱咐,恭敬地回答,然后切入正题,“掌柜的,小姐让小的带话:这些点心,乃是依循先夫人留下的饮食手札所制,因小姐体弱需以此调养,故而产量极其有限。此次送来,是念在与贵庄多年情谊,特作为答谢多年来支持生意的顶级贵宾之赠礼,聊表寸心,并非售卖之物。万望掌柜斟酌分送,莫要宣扬。”
陈掌柜听着,眼中精光一闪,心中已然明了。他连连点头,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请小哥回禀大小姐,陈某明白了。定会依照大小姐的吩咐办理,绝不敢有误。”
送走达理后,陈掌柜看着那三十个精致的点心匣子,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经营高端绸缎庄多年,深谙这些高门贵胄的心理。越是难以得到的东西,越是能彰显身份与地位。
他并没有将这些点心随意摆放,而是将其小心翼翼地收在了内堂的紫檀木柜中。
很快,几位与锦绣坊有多年往来、且消费额最高的老主顾府上的管家或得脸嬷嬷前来选取衣料。在完成交易后,陈掌柜便会仿佛不经意地提起,带着几分神秘与感慨:
“承蒙贵府多年来关照小店生意,东家感念在心。近日,东家府上的大小姐,因体弱需遵先夫人遗方调养,偶得些许精致点心,味道尚可。大小姐仁厚,念及旧情,特命小人备下几份,聊表谢意,还望莫要嫌弃。”
他边说,边从柜中取出一个点心匣子,双手奉上。那雅致的包装,以及陈掌柜口中“先夫人遗方”、“大小姐体弱调养”、“特命”、“聊表谢意”等词语,瞬间将这点心的格调抬到了一个非同寻常的高度。
这已不是普通的糕点,而是承载着安远侯府对过往情谊的珍视、以及对已故原配夫人追思的、带有特殊意义的礼物。它被赋予了“情谊”与“纪念”的内涵,而非简单的“食物”。
收到点心的府邸,起初或许只是好奇。但当家中的夫人小姐们打开匣子,品尝到那即便已是“普通版”、却依旧令人惊艳的味道时,那种“独一份”的受重视感,以及点心背后附带的故事,让这点心的价值在他们心中陡然提升。
物以稀为贵。当她们得知,这点心并非有钱就能买到,也非凭借身份就能索要,仅仅是安远侯府大小姐念及旧情、数量极其有限的“非卖赠品”时,那种拥有的满足感与优越感便油然而生。
“听说没有?安远侯府那位体弱的嫡女,手里有她生母苏夫人的祖传秘方,做的点心那叫一绝!不过人家那是用来调养身子的,根本不外传,也就是念着几分老交情,才偶尔送给几家顶好的关系户尝尝鲜。”
“可不是吗!锦绣坊陈掌柜说了,产量少得可怜,大小姐自己都不够用呢。能得一份,那是脸面!”
“想买?那可不成!人家侯府嫡女,缺那点银钱?那是先夫人的遗泽,孝心所在,岂是银钱能衡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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