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海的雨水节气,总被连绵的春雨裹着湿意。光孝路的“鸣春班”戏园里,褪色的戏服在竹竿上轻轻摇晃,台上的檀板还留着昨夜的余温,空气中弥漫着油彩的浓香与香烛的微醺。陈晓明推开那扇雕着脸谱的木门时,戏班班主戏伯正蹲在地上,对着一堆撕碎的戏本发愁——那本刚整理好的《帝女花》古谱,昨夜还字迹清晰,今早却被撕成了纸屑,连最经典的“香夭”唱段都碎得拼不完整,更怪的是,后台的锣鼓竟在深夜自己敲响,节奏杂乱如哭,而那面挂了百年的铜钹,边缘竟莫名多出个“腔”字的刻痕。
“陈先生,您再不来,这鸣春班的百年基业,怕是要断在我手里了。”戏伯起身时,沾着油彩的手指在颤抖,他指着墙角一个摔碎的戏盔,“这是第十四样遭祸的东西了。前几天刚缝好的蟒袍,领口被扯出个大洞;祖师爷留下的月琴,琴弦一夜之间全断了,琴身还被刻了个‘污’字。最邪门的是我祖母当年的戏服,那上面还留着枪眼——民国三十一年她在佛山唱戏时,日军冲上台,她就是穿着这件戏服,把情报藏在水袖里跳窗跑的,昨天我还拿给孩子们看,今早一看,戏服被泼了黑狗血,扔在戏台中央,像具被凌辱的尸体……”
陈晓明俯身拾起一页戏本残片,指尖触到宣纸的瞬间,平衡之力如潮水般涌来。不同于以往感知到的执念,这次的能量里竟带着咿咿呀呀的“唱腔”,时而悲愤,时而苍凉,像有人在无声地演唱。画面随即铺展开:1942年的冬夜,佛山镇的戏园里正演《穆桂英挂帅》,女主角戏守腔——也就是戏伯的祖母,正借着“辕门斩子”的高亢唱腔,将“日军粮仓位置”的密语藏在唱词的拖腔里。突然,日军踹开戏园大门,火把照亮了台下黑压压的枪口。戏守腔在台上一个亮相,水袖一甩,将真正的情报卷成纸团塞进后台打杂的阿伯手里,随即转身对着日军冷笑:“想听歌?老娘唱段《哭祖庙》给你们送行!”她刚唱到“国破家亡,死亦何惧”,就被日军的子弹打穿了肩胛,血染红了戏服的靠旗,却硬是拄着枪杆唱完最后一句,直到被刺刀挑下台,嘴里还咬着半片撕碎的戏本。
“您瞧见了?”戏伯从祠堂的供桌下掏出一个樟木匣子,打开后,一件绣着凤凰的水袖躺在红绸上,袖口确实有个焦黑的弹孔,“我祖母当年就是这样,用不同的唱腔传消息——唱《搜书院》的‘柴房自叹’是‘急需药品’,唱《六国大封相》的‘锣鼓点’是‘日军换防’。有次在石龙镇演出,她把‘军火库分布图’画在绢帕上,藏在发髻里,日军要搜身,她笑着说‘戏子的头,台上的妆,碰不得’,硬是用发簪抵住自己的太阳穴,逼得日军不敢动手,下台时发髻散了,帕子掉在戏台缝里,直到散戏才被学徒摸走……”
他引着陈晓明走到戏台后台,斑驳的镜子前还摆着几盒油彩,镜面上用红漆写着“戏比天大”四个大字,笔画里能看到细微的裂痕。戏伯掀开镜子后的木板,露出一个半尺宽的暗格,里面放着一支银质的发簪,簪头刻着“守腔”二字,簪身缠着几缕褪色的红丝线。“这暗格是我祖母亲手凿的,当年她就把最紧要的情报藏在这里。她没了之后,我父亲不敢动这面镜子,直到十年前翻修后台才发现,发簪下面还压着半张戏票,票根上用胭脂写着‘三鼓时分,西栅门’,后来才知道,那是她和游击队约定的接头时间……”
说着,他从供桌的抽屉里取出一本线装的《鸣春班唱腔秘谱》,封皮上绣着个褪色的脸谱,其中一页用毛笔写着:“唱戏如守关,腔为盾,意为矛,一字含千军,一韵藏万马;传信如唱戏,需藏于腔,隐于调,不被贼寇觉,方得其妙。”旁边有几行小字批注,墨色较深,像是带着泪痕写的:“吾孙若承此业,当记腔可哑,志不可哑;戏可停,节不可停,莫因利而改腔,莫因险而罢唱。”
陈晓明指尖抚过那支银簪,平衡之力再次涌动,这次感知到的不仅是执念,还有清晰的“怒斥”。画面里,戏守腔的魂魄站在戏台中央,看着如今的戏伯将传统粤剧改成“网红戏”,用电子乐伴奏取代锣鼓,让戏班的孩子穿着暴露的戏服跳现代舞,甚至为了接商演,把《帝女花》改成低俗的搞笑版,连“香夭”的唱词都改成了打油诗。最让她震怒的是,戏伯竟把祖祠改成了“剧本杀体验馆”,让游客穿着廉价的戏服在供桌旁打闹,祖师爷的牌位被挤到角落,上面还沾着游客扔的薯片渣。
“不是戏班闹鬼,是你祖母在骂你。”陈晓明将银簪放回木匣,“她守的不只是情报,更是粤剧的根。你现在把祖宗的唱腔改得面目全非,拿戏班的招牌当摇钱树,把她用命护住的戏魂踩在脚下,她能不气吗?”
戏伯的脸瞬间涨成紫黑色,突然抓起一把撕碎的戏本往嘴里塞,嚼得嘴角发白:“我知道错了!前几年粤剧不景气,年轻人不爱看,我看着别人搞‘创新’赚大钱,就也学坏了。把真的老唱腔藏起来,对外演些不伦不类的‘新编戏’,孩子们不想学基本功,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请网红来戏班直播,让他们穿着戏服扭腰摆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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