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酒的温馨余韵尚未完全散去,现实生活的节奏便悄然恢复了。苏念薇四个多月的产假即将结束,她需要重返工作岗位。这个早已确定的日程,随着日期的临近,像一片逐渐聚拢的云,在她心头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开始利用白天空闲的时间,提前为回归做准备。打开许久未用的工作电脑,熟悉积压的邮件和项目进度;将职业装从衣柜深处翻出,有些腰身明显紧了,需要重新熨烫整理;更重要的是,她要开始为小凌霄适应没有妈妈全天候陪伴的日子做铺垫。
白天,她会有意识地离开一会儿,让江屿或者来帮忙的母亲单独照顾凌霄,自己则在书房处理事务或者单纯地看书,让宝宝逐渐习惯并非每一次哭闹都能立刻得到妈妈的怀抱和乳汁。这个过程并不轻松,听到儿子在另一个房间的哭声,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坐立难安,需要极大的克制力才能不立刻冲过去。
回归的前一晚,念薇失眠了。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听着身边江屿和婴儿床里儿子平稳的呼吸声,心里五味杂陈。她怀念那个专注于文字、在沙龙里与书友们畅谈的自己,渴望重新拥有独立的社会身份和价值感。但一想到要将那么小的、完全依赖于她的儿子交给别人照顾,哪怕那个人是亲外婆和细致的丈夫,强烈的愧疚和不舍便汹涌而来。
她轻轻翻了个身,面向婴儿床的方向,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描摹着儿子熟睡的轮廓。小家伙睡得香甜,浑然不知明天开始,妈妈就要离开他一整个白天。
忽然,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上了她的腰际,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江屿低沉带着睡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没睡?紧张?”
原来他也没睡着。念薇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鼻子有些发酸:“嗯。有点……舍不得。”
江屿收紧手臂,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沉稳而令人安心:“我明白。别怕,家里有我,有妈在,我们会把凌霄照顾得很好。你安心去工作,做你想做的事。”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不是一直说,想成为让凌霄骄傲的妈妈吗?你在职场发光发热的样子,他以后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他的话像一阵温和的风,稍稍吹散了她心头的迷雾。是啊,她不仅是凌霄的妈妈,也是苏念薇。一个快乐的、实现自我价值的母亲,或许才是能给儿子最好影响的母亲。
第二天清晨,闹钟响起时,念薇几乎是弹坐起来的。心中那根弦立刻绷紧了。她像打仗一样,迅速洗漱,换上久违的职业装,感觉既熟悉又有些陌生。她先去喂饱了凌霄,抱着他温软的小身子,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奶香味,久久不舍得放下。
江屿理解她的心情,没有催促,只是默默地将吸奶器、储奶袋和冰包仔细地装进她的通勤包里,又检查了一遍她的手机、钥匙和工卡。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再不出门该堵车了。”他走上前,从念薇怀里接过儿子,动作熟练而稳健,“来,跟妈妈说再见,祝妈妈工作顺利。”
小凌霄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在爸爸怀里扭动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直追随着念薇,小嘴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念薇的心瞬间揪紧,几乎要脱口而出“我不去了”。她强忍着,凑过去在儿子额头上用力亲了一下,声音有些发颤:“宝宝乖,妈妈下班马上就回来。”
她不敢再多看,拿起包,几乎是逃也似的出了家门。电梯下行的过程中,她的眼眶还是湿了。
一整天,念薇都处在一种心神不宁的状态。工作时努力集中精神,但思绪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回家。她每隔两三个小时就得去母婴室吸奶,这个过程更是强化了她作为母亲的身份感,对儿子的思念如影随形。她不停地看手机,期待着家庭群里母亲或江屿发来的关于凌霄的照片或视频。
中午,江屿的信息准时来了,是一段小凌霄在外婆逗弄下咯咯笑的小视频,还有一句:“一切安好,勿念。他刚喝了存奶,睡了。你好好吃饭。”
看着儿子灿烂的笑容,念薇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下班时间一到,念薇几乎是第一个冲出办公室的人。她归心似箭,一路上都在想象着儿子看到自己时的反应。
用钥匙打开家门,熟悉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江屿正抱着凌霄在客厅里踱步,听到开门声,同时转过头来。
小凌霄看到她的瞬间,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那双大眼睛里迸发出明亮的光彩,小胳膊小腿开始兴奋地舞动,嘴里发出“啊、啊”的急切声音,整个小身体都向她这边倾过来,脸上绽放出一个巨大而毫无保留的笑容。
这一刻,所有的疲惫、所有的牵挂,都烟消云散。念薇的心被这毫无保留的欢迎瞬间填满、融化。她快步上前,几乎是抢一般地从江屿怀里接过儿子,紧紧抱住,将脸埋在他带着奶香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妈妈回来了,宝宝想妈妈了吗?”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却是喜悦的。
小家伙在她怀里兴奋地扭动着,用咿咿呀呀的婴语和湿漉漉的口水吻回应着她。
江屿站在一旁,看着母子相拥的画面,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接过念薇的包,轻声说:“看吧,他记得你,一直都在等你。”
这一刻,念薇找到了平衡。职场上的她是独立的个体,回家后的她是被深深需要的母亲。这两种身份带来的充实与幸福,交织在一起,让她的人生变得更加完整和丰厚。她知道,未来的日子,她将继续在这两种角色间切换,而这份回归职场的牵挂,也因为家有暖灯、有挚爱、有期盼她归来的人,而变得甜蜜而充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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