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日的清晨，小城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里，空气清冷而湿润。收拾行李的动作变得缓慢而刻意，仿佛拖延一点时间，就能让分别来得晚一些。民宿小小的房间里，昨晚依偎的温暖还未完全散去，却已弥漫开淡淡的离愁。
苏念薇默默地将江屿落在一旁的充电线收进他的背包侧袋，又检查了一下他随意卷起来的羽绒服是否塞妥当了。江屿则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逐渐苏醒的街道，背影显得有些沉默。他忽然转身，走到念薇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用粗糙牛皮纸包裹的东西，塞进她手里。
“给你的。”他的声音有点干涩。
念薇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个手工烧制的陶土小挂坠，形状是一只憨态可掬的、正在打瞌睡的猫，釉色温暖，形态可掬，像极了他们在古董店窗外看到的那一只。
“昨天……趁你去洗手间的时候，溜回那家店买的。”江屿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飘忽，耳根微微泛红。
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冲散了清晨的凉意和离别的苦涩。念薇紧紧攥着那个还带着他掌心温度的小猫挂坠，眼眶发热，嘴角却高高扬起。“谢谢，”她声音哽咽，“我很喜欢。”
去火车站的路上，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多说话，只是紧紧牵着手。出租车里放着听不懂的本地电台音乐，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念薇将那个小猫挂坠小心地挂在了自己的背包拉链上，时不时用手指摩挲一下粗糙温润的陶土表面。
火车站不大，人群熙攘，充斥着各种语言的告别与重逢。距离江屿的列车进站还有一段时间，他们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站着。
“回去之后，估计又是一堆数据和报告。”江屿试图让气氛轻松些，扯了扯嘴角，“你呢？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有几篇论文要开始构思了，”念薇答道，抬头看着他，“还有，我打算把那个教中文的志愿者活动继续做下去，不过会调整一下时间，保证不影响正课。”她的语气平静而坚定，经过假期的放松和与江屿的深谈，她似乎对自己接下来的路更加清晰。
江屿看着她眼中熟悉的光芒，欣慰地笑了笑。“挺好。”他顿了顿，认真地说，“保持联系。”
“嗯，”念薇点头，“你也是，别熬太晚。”
广播里响起了列车即将进站的提示，用的是当地语言，但他们听懂了关键信息。气氛瞬间又凝重起来。
站台上，冰冷的空气仿佛凝结了。火车缓缓驶入，带着巨大的气流声停稳。车门打开，上下车的旅客开始流动。
江屿转过身，面对念薇。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他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过来。”
念薇没有丝毫犹豫，扑进他怀里，用力抱紧他。这个拥抱比重逢时那个更加用力，带着不舍，带着鼓励，也带着承诺。她将脸埋在他胸前，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的、混合着淡淡洗衣液和阳光味道的气息。
“照顾好自己，苏念薇。”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声音沙哑。
“你也是，江屿。”她的声音闷在他衣服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就像前一晚那样。只是这一次，他的唇轻轻印在了她的额头上，一个珍重而克制的吻，短暂却滚烫，带着所有未尽的言语和深沉的情感。
“走吧。”他松开她，揉了揉她的头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车要开了。”
念薇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
江屿提起行李，转身大步走向车门，没有回头。他怕一回头，就舍不得走了。
念薇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车门后，看着火车缓缓启动，加速，最终变成视线尽头的一个小黑点，彻底消失在铁轨的尽头。
站台上空荡荡的，冷风灌进来，吹得她脸颊生疼。她抬手摸了摸额头上仿佛还残留着温热触感的地方，又低头看了看背包拉链上那个摇晃的小猫挂坠，心里空了一大块，却又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回程的巴士上，念薇靠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逝的、与来时并无二致的风景，心情却已然不同。短暂的相聚像一场美好得不真实的梦，梦醒了，人散了，但梦里汲取的温暖和力量却是真实的。
她打开手机，点开和江屿的聊天界面，输入又删除，最终只发过去一句简短的话：【我上车了。一路平安。】
几分钟后，他的回复过来了，同样简短：【嗯，到了说。背包上的猫，替我看着你。】
念薇看着这行字，忍不住笑了，眼泪却同时滑落。她将那个陶土小猫握在手心，粗糙的质感硌着皮肤，带来奇异的安定感。
巴士在公路上平稳行驶，窗外的天空渐渐由明亮转为深邃的靛蓝，第一颗星星在天边怯怯地闪烁起来。念薇望着那颗星，忽然想起高三那个夜晚，他们站在学校天台上，看着城市的灯火，说着关于未来的约定。
距离没有缩短，挑战依然存在，但这一次，她不再感到迷茫和畏惧。短暂的相聚让她更加确信，他们所选择的道路，他们所坚持的成长，都是有意义的。他们正在各自的轨道上，努力成为能够与对方并肩闪耀的星星。
归途漫长，但心中有光，有牵挂，有共同仰望的星空，便不再孤单。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掌心小猫挂坠的温度，如同握住了那一缕来自远方的、永恒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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