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北狄来犯,我率军于雁门关外鏖战三日,终是守住了防线。阵前厮杀时忽然想起,那年你我在溪畔练习骑射,你连弓都拉不满,却偏要逞强射下柳枝上的蝉蜕...信纸上有处墨迹微微晕开,像是写信人写到此处时,指尖在纸上停顿了许久。
沈清辞将脸颊贴在微凉的信纸上,仿佛能感受到边关风沙的气息。那个总爱板着脸纠正她射箭姿势的少年,如今已是能独当一面的边关将领了。她想起离别那日,温庭玉站在码头的薄雾里,玄色劲装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却只是沉声说了句好生照顾自己。那时她攥着那方绣了并蒂莲的丝帕,以为很快就能再见,却不知世事翻覆,转眼已是三年。
兵部已有调令,不日我将回京述职。清辞,信的末尾,笔锋忽然变得轻柔,长安街的玉兰花该开了,你还记得我们常去的那株吗?若得空,我想与你再去看看。
最后那个字的收笔微微上挑,像极了少年时他挠着头说下次教你骑马时的窘迫模样。沈清辞将信纸按在胸口,那里的心跳声震得她指尖发麻。十年青梅竹马的情谊,一纸未言明的婚约,还有这三年来支撑她在异乡辗转的执念,此刻都化作温热的泪滴,砸在温庭玉三个字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水渍。
姐姐,你怎么哭了?小石头端着空食盒回来,见她对着信纸垂泪,急忙递过帕子,可是温将军出什么事了?
没有,沈清辞慌忙拭去泪水,将信纸仔细折成方胜的形状,他说...他要回来了。话音未落,院外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青灰色的衣袍角在月洞门外一闪而过。
萧煜之抱着一卷古籍站在廊下,晨露沾湿了他的墨色发带。方才他远远看见沈清辞对着信纸垂泪的模样,那副全然卸下防备的脆弱,像根细密的针轻轻刺了他一下。他本是来问她昨日吩咐绣制的荷包是否妥当,此刻却停住了脚步,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那枚暖玉。
萧公子?沈清辞抬头时正撞见他深邃的目光,慌忙将信纸塞进绣篮底层,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不知怎的,竟不愿让他看见自己失态的模样。
萧煜之的目光掠过她泛红的眼角,落在绣篮里露出的半角素色信封上。那熟悉的朱砂火漆让他微微蹙眉,却只是将手中的古籍递过去:昨日见你绣样上缺了《云笈七签》里的仙鹿图谱,我让顾长风去书铺寻来了原本。
书页间夹着的玉兰书签轻轻飘落,沈清辞弯腰去捡时,指尖与他相触,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萧煜之的指尖带着晨露的凉意,却让她想起昨夜他送来的姜汤,那暖意从喉间一直蔓延到心底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多谢公子。她低着头接过书,不敢看他眼中翻涌的情绪。温庭玉即将归来的消息像块投入湖心的石子,而萧煜之这连日来若有似无的关怀,却让原本清晰的水面泛起了层层涟漪。
萧煜之望着她紧握书卷的手指,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知道温庭玉是谁——那个与她有过婚约的边关将领,那个在她心口藏了十年的名字。喉间忽然有些发紧,他转身时听见自己说:午后若得空,来我书房一趟,有些绣样的细节想与你商议。
脚步声渐远后,沈清辞才敢抬起头。廊下的玉兰花苞沾着晨露,像极了温庭玉信里描述的模样。她从绣篮里取出那方信纸,温庭玉刚健的字迹旁,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抹淡淡的墨痕,像是方才匆忙间被什么东西蹭到——那是萧煜之方才递书时,袖口不经意扫过的地方。
两种截然不同的墨色在纸上交织,正如她此刻的心绪。窗外的蝉鸣又响了起来,声声切切,像是在催促着什么。沈清辞将信纸和玉兰书签一同放进妆匣最深处,那里藏着她少女时代全部的执念,而现在,似乎有什么新的东西正要破土而出。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萧府的书房里,萧煜之正对着一幅未完成的寒江独钓图出神。顾长风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将密报放在书案上:公子,三皇子慕容瑾昨日在珍宝阁见到了沈姑娘绣的并蒂莲荷包,似乎很感兴趣。另外...他顿了顿,温庭玉将军的回京述职文书,今日已递到兵部。
萧煜之握着狼毫的手指骤然收紧,墨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片模糊的乌云,恰好遮住了江心那叶孤舟。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天色,低声道:告诉云舒,让她盯紧三皇子府的动静。另外,备马,我要去趟吏部。
风起时,沈清辞的妆匣里,那封来自边关的信正静静躺着,与玉兰书签一起,在暗格里散发着淡淡的墨香。而长安城的风,已经悄悄带来了边关的沙尘,和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
第二章 暗流涌动
靖安侯府的马车在吏部衙门前停下时,萧煜之望着朱红大门前悬挂的公正廉明匾额,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顾长风掀开轿帘,低声提醒:公子,李侍郎的车驾刚进去。
萧煜之踩着白玉阶拾级而上,玄色锦袍上的云纹在日光下流动着暗金光泽。吏部文选清吏司的衙役见是他,忙不迭地躬身引路:萧公子里面请,李大人刚在西花厅待客。转过雕花木屏风,便听见厅内传来熟悉的笑声,三皇子慕容瑾的孔雀蓝锦袍一角从屏风后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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