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里的火焰舔舐着木柴,发出低沉的噼啪声,将摇曳的光影投在阿不思·邓布利多布满皱纹的脸上。
他刚刚结束了一个关于食死徒在约克郡活动的、令人忧心的凤凰社通讯,半月形眼镜后的湛蓝眼睛显得比平日更为深邃,仿佛承载着整个魔法世界日渐沉重的阴影。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盘仿佛永不枯竭的柠檬雪宝——一点微不足道的甜味,是这位老人对抗无边黑暗中为自己保留的微小慰藉。
手指悬在了半空。
在他那张承载着无数秘密、堆满了精巧银器、泛黄羊皮卷和预言家日报的半月形办公桌上,在冥想盆幽幽的蓝光与分院帽沉睡的褶皱之间,出现了一个绝对不该存在于此的东西。
一个襁褓。
一个用普通黑棉布包裹着的婴儿,正沉睡着。没有幻影移形的爆响,没有飞路网的绿焰,没有家养小精灵标志性的“啪”声,甚至连一丝空气的扰动都未曾发生。它就那么凭空出现了,安静得像一片羽毛飘落,却又突兀得像一记无声的惊雷,炸响在霍格沃茨最核心的密室。
邓布利多眼中那因忧虑而生的疲惫瞬间被一种极度专注的锐利所取代,如同沉睡的雄狮骤然睁开了双眼。他没有立刻动作,只是极其缓慢地坐直了身体,宽大的袍袖下,老魔杖无声地滑入掌心。杖尖并未亮起任何光芒,却仿佛凝聚了整个房间的重量。他那双能看透人心的湛蓝眼眸,细致而冷静地审视着那个婴儿。
肉眼所见,毫无异常。 一个健康的、沉睡的男婴,红润的脸颊,均匀的呼吸。
但这里是霍格沃茨的校长室,而他是阿不思·邓布利多。他深知,最深的危险往往披着最平凡的外衣。
“原形立现。”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像在陈述一个简单的真理。魔杖尖端流淌出如月华般柔和纯净的银辉,轻轻覆盖在婴儿身上。
没有变形术的伪装,没有复方汤剂的气味,没有恶咒或陷阱的蛛丝马迹。然而,在邓布利多那强大而细腻的魔力感知下,婴儿周围的空间泛起了极其微弱的涟漪。一种持续的、近乎本能的吸力,正从这小小的生命体上散发出来。他如同一个初生的、饥渴的漩涡,贪婪地捕捉、汲取着空气中游离的魔力粒子——包括他自己身上自然逸散的、极其微弱的魔力流,甚至……
栖息在镀金栖木上的凤凰福克斯,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明显不适的低鸣。它华丽尾羽上那永恒的金红色光芒,似乎难以察觉地黯淡了微乎其微的一丝。邓布利多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蓝眸深处闪过一丝凝重——这个婴儿,在吸收凤凰的魔力!
他并未惊慌,而是将探测咒语的魔力输出提升了一个层级,如同最耐心的考古学家,用无形的力量拂去尘埃,试图解读这婴儿血脉深处铭刻的印记。银色的光辉不再流于表面,而是深入生命的本源。
光芒在婴儿光洁的额头缓缓汇聚,最终,一个名字由纯粹魔力构成的、被古老魔法认证的血脉烙印,清晰地、冰冷地显现出来:
TOM MARVOLO RIDDLE
这个名字像一道无声的闪电,劈开了校长室的寂静。邓布利多握着老魔杖的手指关节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他湛蓝眼眸中那仿佛永远平静的智慧之海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沉默着,目光久久地、沉重地凝视着那个名字,仿佛要将其刻入自己灵魂的年轮。最终,他极其缓慢地、用一种洞悉了某种宿命般真相的沉重语调,低声念出了那个名字的变形:
“里德尔……” 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敲打在古老的石墙上,连壁炉的火焰都仿佛畏惧地瑟缩了一下。
福克斯彻底安静下来,锐利的鸟喙对准了襁褓,金红色的眼中充满了本能的警惕。一个姓里德尔的婴儿!一个能吸收接触者魔力的婴儿!一个凭空出现在他心脏地带的婴儿!无数的可能性在邓布利多脑中飞速碰撞:某种禁忌实验的产物?预言之外的变数?一个针对他本人的、精妙绝伦的陷阱?……
他没有被猜测淹没,而是将探测咒语的力量凝聚到极致,精准又小心翼翼地探向婴儿灵魂最核心的所在。
反馈回来的信息,让他紧蹙的银白色眉毛下,第一次流露出了真实的、深切的困惑。
纯净。
出乎意料的纯净。没有魂器碎片那种撕裂灵魂的污秽与邪恶的粘稠感,没有黑魔法浸染的阴冷。这灵魂甚至比许多在纯粹爱意中诞生的普通婴儿还要清澈、完整、未受玷污。只有那吸收魔力的本能,如同一个初生的、空白的、对世界充满原始渴求的生命容器,不分善恶地汲取着靠近它的一切力量。
邓布利多缓缓收回了魔杖,银光如潮水般退去。他静静地站立着,像一座沉思的古老雕像,目光复杂地凝视着那个依旧在沉睡中咂嘴的婴儿。他走到桌前,拿起一块金灿灿的柠檬雪宝,没有放入口中,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科学探究的谨慎,轻轻将其放在了婴儿的襁褓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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