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是在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带着泪光却温暖的寂静中结束的。粥煮得恰到好处，软糯清甜，暖意从胃里一点点蔓延到四肢百骸。凌儿吃得不多，但每一口都认真咽下。姐姐们围坐在她身边，没人刻意提起昨天她的“失踪”，也没人追问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她们只是絮絮地说着些琐碎的话，哪家外卖新出了甜品，下次回归歌曲的demo片段，某个综艺发来的邀请意向……用这些平常的、属于“火箭少女”日常的碎屑，温柔地填补着沉默的缝隙，也无声地告诉她：看，日子还在继续，我们都在这里。
凌儿安静地听着，偶尔在提到某首歌的旋律时，眼神会微微闪动一下，想起压在乐理书下的那些潦草字句。碗里的粥见底时，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孟美岐。
“美岐姐，”她的声音依旧不大，却足够清晰，“我想……用一下我的手机。公司之前保管的那部。”
孟美岐正在收拾碗筷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吴宣仪、杨超越等人的交谈也停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带着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聚焦在凌儿脸上。
“凌儿，你……”孟美岐斟酌着词句，“需要联系谁吗？或者，想看看社交软件？医生说过，暂时最好不要接触太多……”
“我知道。”凌儿轻轻打断她，眼神坦然，“我只是想……发一条信息。给一个人。发完就还给你们保管。”
她的语气里没有哀求，也没有激动，只有一种平和的坚持。这种平静，比任何激烈的情绪都更让人难以拒绝，也……更让人心疼之余，隐约生出一点期望。
孟美岐和Yamy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孟美岐点了点头：“好。我去拿给你。不过……凌儿，如果需要，我们可以陪你，或者帮你……”
“不用。”凌儿摇了摇头，唇角似乎又极轻地弯了一下，“我自己可以。”
手机被递到她手中，冰凉的金属外壳触感熟悉又陌生。她解开锁屏——密码依旧是方婷宜的生日，这个认知让她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随即恢复如常。
她点开通讯录，手指滑动，找到了那个没有存储姓名、却早已刻入记忆的号码。备注还是空白的，只有归属地“岸阳”两个字，刺眼又真实。
客厅里落针可闻。姐姐们或坐或站，目光却都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屏息等待着。
凌儿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片刻。晨光透过窗户，照亮她低垂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小小的扇形阴影。她的表情很平静，甚至有些空茫，仿佛在透过屏幕，看着某个遥远的、与此刻粥香暖意截然不同的时空。
然后，她的手指开始移动，一个字一个字，敲得有些慢，却很稳。
“姐，我想见你。”
点击，发送。
简单的五个字，一个称呼，一个请求。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情绪的宣泄。像一块投入深潭的小石子，却瞬间在握着手机的少女心中，和她看不见的电话那头，激起了滔天巨浪。
发送成功的提示出现。凌儿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某种无形的重担。她没有立刻放下手机，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眼神复杂难辨。
几乎是在消息发出的下一秒，手机屏幕猛地亮起，来电显示正是那个号码！嗡嗡的震动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凌儿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号码，没有立刻接起。震动持续着，固执地响了一遍，自动挂断。紧接着，又是一条新信息急切地蹦了出来。
发送人：【未知号码】
“百草？是……是你吗？你叫我……姐？”字里行间透着不敢置信的颤抖和狂喜。
凌儿看着那行字，目光在“百草”和“姐”两个字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她再次开始打字。
“嗯。是我。凌儿。”
她第一次，主动在给方婷宜的信息里，用了“凌儿”这个名字。这是一种微妙的宣告，也是一种无声的联结——我承认与你的血缘，但我也拥有另一个自己。
信息几乎是秒回。
“凌儿……凌儿！你……你原谅我了？你愿意……愿意叫我姐姐了？”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边方婷宜激动到语无伦次、泪流满面的样子。
原谅？凌儿看着这两个字，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有些伤害，或许不是一句“原谅”就能轻易勾销的。但那不是她现在想纠缠的重点。她想见的，不只是方婷宜。
她继续打字，这一次，内容多了一些。
“我在北京。下午三点，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随时都可以！在哪里？我马上过去！不，我现在就订最快的机票！”
凌儿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昨天那个充满彩色气球、旋转木马和阳光味道的地方。那个让她第一次感到“只是自己”的，喧闹又安静的所在。也想起了另外两张熟悉的脸孔——晓莹叽叽喳喳的笑容，光雅清冷却关切的眼神。她们是“戚百草”过去的一部分，是相对轻松、不直接牵扯家族恩怨与伤害记忆的一部分。有她们在，或许……气氛不会那么沉重，她也能更自然地，去做那个简单的“一起玩”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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