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墨,荒原死寂。
但这份死寂,正被某种无法言喻的、令人窒息的威压,一寸寸碾碎。
遮蔽群星的,不是云,而是一艘船。
一艘难以想象的巨船。通体漆黑,材质非金非石,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船身呈流线型,线条简洁、锋利,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透着一股极致精密、极致无情的压迫感。其规模之大,仅仅是悬停在空中,便投下了足以覆盖方圆数十里的阴影,将下方荒原彻底拖入黑暗。
船体表面,铭刻着无数细密、不断流动变幻的诡异符文,那些符文散发着暗淡的、不祥的暗红光芒,如同活物的血管,在船体上缓慢脉动。船首尖锐如梭,船尾延伸出数十道巨大的、类似骨刺又似炮管的狰狞结构。没有风帆,没有桅杆,它就这样静静地、违背常理地悬浮在空中,如同悬浮在蚂蚁群上空的巨大铁靴。
猎星舟。
月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并非恐惧,而是源自血脉深处的、对某种更高层次掠食者的天然警觉。她妖瞳收缩到极致,死死盯着那遮蔽夜空的巨物。“猎星舟……真的是它……族中禁典记载,巡狩者的猎杀座驾,巡行诸界,追猎‘变数’与‘火种’……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种规模,至少是‘地’字级的巡狩!”
林渊在月璃惊呼的瞬间就已冲出帐篷。他抬起头,看着那片取代了夜空的、缓缓移动的、带来绝对静默的阴影,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紧。胸口的暗红结晶骤然爆发出针扎般的剧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强烈,仿佛在与天上的巨物共鸣、哀鸣!手中的星锚令和黑色残片更是滚烫得几乎要灼穿皮肤,那半个星锚图案疯狂闪烁,明灭不定,死死指向猎星舟的方向——不是指向船体,而是指向船体深处某个核心!
“它……是冲着这个来的。”林渊声音沙哑,握紧了滚烫的残片和令牌。不是巧合,绝不是!他们前脚刚取走寂静岭废墟的核心传承之物,后脚这艘本该巡行于诸天之外的猎杀之船,就精准地出现在了这里!是那空间的崩塌泄露了气息?还是“他们”早已锁定此界,一直在等待传承现世?
“戒备!最高警戒!隐匿阵法,全部开启!所有人,敛息,静默!”苏雨柔的传音在每一个隐星成员脑海中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她脸色苍白,但指挥若定,双手翻飞,将随身携带的最后几套阵盘不要钱般打出。淡薄的光幕层层叠叠升起,试图遮掩众人的气息和存在感。
然而,在这艘巨物面前,一切努力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那些隐匿光幕刚刚成型,就在猎星舟无形的力场压迫下剧烈波动,如同暴风雨中的肥皂泡,随时可能破裂。修为稍低的成员,更是感觉呼吸艰难,灵力滞涩,仿佛整个天地的重量都压在了身上。
石猛挣扎着站起来,仅剩的右臂紧握巨斧,虎目圆睁,死死盯着上空。他感受不到太多灵压,但那纯粹的、物理层面的巨大体积和冰冷质感带来的压迫,更令人绝望。这怎么打?拿什么打?
韩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林渊身侧,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声音干涩:“首领……我们……”
“逃不了。”林渊打断他,目光没有离开猎星舟。他能感觉到,一股冰冷、漠然、毫无感情的“视线”,正从那巨舟的某个“点”上投下,缓缓扫过这片区域。那视线不带有任何杀意,就像人在观察脚下的蚁群,纯粹而冷酷。“我们已经被锁定了。任何异动,都可能招致毁灭性打击。”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猎星舟腹部,一处甲板无声滑开,露出一个直径超过十丈的、幽深的圆形孔洞。孔洞边缘,暗红色的符文如同呼吸般明灭。没有能量汇聚的光芒,没有惊人的声势,但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毁灭气息,悄然弥漫开来。
“它在……瞄准?”月璃妖瞳中星光狂闪,她在试图解析那孔洞的结构和能量流转,但看到的只是一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不,”林渊缓缓摇头,脸色在令牌和残片光芒映照下忽明忽暗,“是在‘确认’。确认目标,确认坐标,确认……清扫等级。”
他想起赵乾破碎记忆中的只言片语,想起那“观星长老”最后崩溃的嘶吼。“巡天者”对待不同的“变数”和“火种”,似乎有不同层级的处理方式。这艘“猎星舟”亲自降临,意味着他们,或者更准确地说,他林渊和手中的传承,已经被标注为需要最高级别清除的“威胁”。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每个人的心头。刚刚从司徒弘手下惨胜,还没来得及喘息,就要面对这种远超理解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打击?
就在这时,林渊怀中的传承水晶,突然微微一震。
不是危险的预警,而是一种……微弱的、带着些许安抚意味的清凉感,透过衣衫传来,稍稍缓解了胸口规则之毒的灼痛。同时,一股庞大而杂乱的信息流,强行挤入他因剧痛和高压而有些昏沉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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