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玄心看到父亲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总是充满睿智与温和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惊愕、不甘,还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深沉的绝望。父亲张了张嘴,似乎想最后叮嘱他什么,却只有殷红的血沫涌出。
然后,那具支撑着他整个世界的脊梁,缓缓地、沉重地,向后倒去。
“爹——!”
玄心的嘶吼卡在喉咙里,变成了无声的呜咽。母亲死死捂住他的嘴,巨大的恐惧让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他猛地拽入密道之中。
在书架合拢的最后一刹那,玄心的目光穿透那狭窄的缝隙,看到了他此生都无法忘却的人间地狱。
他看到母亲因回头去看父亲,被另一个黑衣人从背后一刀穿透胸膛,温热的鲜血溅了他满头满脸,那黏腻腥甜的触感,如同烙印。
他看到平日里伺候他起居的丫鬟小厮,像牲口一样被追逐、砍杀,惊恐扭曲的脸庞在刀光下明灭。
他看到那个为首的黑衣人,走到父亲尚未完全冰冷的尸体旁,用脚踢了踢,然后俯身,似乎在搜寻什么。最终,从父亲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了一块非金非木、造型古拙的令牌状物品,随手揣入怀中。
火光开始蔓延,贪婪地舔舐着书籍、桌椅、帷幔……将他熟悉的、温暖的一切,都吞噬进赤红的炼狱。
浓烟顺着密道的缝隙钻入,呛得他几乎窒息。
黑暗,彻底的黑暗笼罩下来。
密道狭窄、潮湿、阴冷。玄心蜷缩在冰冷的石壁上,母亲的体温正在迅速流失,最终变得和他身下的石头一样冷。
外面,杀戮的声音渐渐平息了,只剩下木材燃烧的“噼啪”声,以及某种令人作呕的、血肉被烧焦的糊味弥漫进来。
他不敢动,不敢哭,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父亲的死状,母亲的血,下人们的惨叫,黑衣人那句冰冷的话……还有那块被搜走的、不知名的令牌……所有的画面、声音、气味,交织成一张巨大而恐怖的网,将他紧紧缠绕,拖入无底深渊。
“怪只怪你玄家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不该知道的事……”
这句话在他脑海中疯狂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什么是“不该知道的事”?
父亲知道了什么?那块令牌又是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从云端坠入地狱?
恨意,如同毒藤,在他心中疯狂滋生、蔓延。他恨那些黑衣人的残忍,恨他们口中的“不该知道”,恨这无常的命运,更恨自己的无力!如果……如果他有力量,哪怕只是一点点,是不是就能保护父亲,保护母亲,保护这个家?
可他没有。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连杀一只鸡都不敢。
在这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外面的喧嚣彻底沉寂,只剩下灰烬的味道。
玄心依旧蜷缩着,像一只受伤的幼兽。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得极大,瞳孔却没有任何焦距。脸上混合着干涸的血迹和未干的泪痕,黏稠而冰冷。
他轻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触碰到母亲早已冰冷的手。那冰冷的触感,让他猛地一颤,随即,一股无法形容的悲怆和暴戾涌上心头。
他张了张嘴,想发出一点声音,哪怕是哭泣。
但最终,从他那被血腥气堵塞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只有一丝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破碎的气音。
这气音里,没有佛号,没有祈求。
只有最原始、最绝望的……
……恨。
这一夜,江南的月色,被玄府冲天的火光染成了凄厉的猩红。
这一夜,书香墨韵,被浓稠的血腥气彻底覆盖。
这一夜,少年玄心的世界,崩塌了。一颗名为“复仇”与“疑惑”的种子,裹挟着淋漓的鲜血和冲天的怨气,深深埋入了他破碎的心田,只待未来的某一场雨,便要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巨树,或是……毁天灭地的业火红莲。
而远在千里之外,嵩山少室山巅,一声悠远、沉浑的钟声,穿透云层,悠然响起,仿佛跨越了时空,与这江南的血色夜晚,产生了一丝冥冥中无人能解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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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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