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陶瓮时,张大爷特意在土包上压了块带三角缺口的石头——和当年父亲埋酒坛的记号一模一样。“这样不管过多少年,只要看见这石头,就知道下面藏着啥。”他拍了拍手上的土,“你爸说,记号不用复杂,能让后人认出来就行,就像咱村的路,闭眼都能摸到家门口。”
虎子突然指着老槐树的树干:“你们看!这上面的疤好像变样了!”众人抬头,只见树干上那个“砚”字疤痕周围,新长出的树皮已经把刻痕包了半圈,像只手轻轻托着,阳光照在疤痕上,竟泛出淡淡的红,像块埋在树里的朱砂。
四、风里的约定
傍晚整理父亲的遗物时,陈砚在笔记本最后一页发现了张被虫蛀了角的信纸,是林生先生写的:“阿军兄,知你要教念念种花,特寄《草木生长志》一本。扉页夹着我画的‘槐花十二态’,从萌芽到结果,每态都记着日子。你总说‘草木有情’,其实是种它的人,把情分揉进了土里……”
书确实在木箱里,扉页的“槐花十二态”画得极细:春分的芽、清明的叶、立夏的苞、小满的花、芒种的蕊……每幅画旁都标着日期,最后一幅画的是寒冬的枯枝,枝桠间挂着个小小的陶瓮,旁边写着:“年轮藏在酒里,情分记在心里。”
周行的相机突然“咔嚓”响了一声,他正对着老槐树拍照,取景框里,新栽的嫩苗、半埋的陶瓮、树干的疤痕、枝头的白花,正好连成条向上的弧线。“这叫‘生生不息’。”他笑着说,“我妈说,最好的传承,就是让后来人在老地方,看见新故事。”
李念抱着猫坐在土包旁,三花猫正用爪子拨弄一块小石子,石子滚到嫩苗边停下,像给新生命画了个圈。“我爷说,等这些槐花开了,就教孩子们用花瓣做书签,上面写‘某年某月,种树人某某’。”她抬头看向陈砚,“你爸当年种的花,现在轮到咱们浇水了,这算不算‘年轮接着转’?”
陈砚望着土包里的陶瓮,仿佛能听见槐花种在土里舒展的声音。父亲说要让花种记着年轮,其实哪里需要花种记——那些藏在花瓣里的笑、画纸上的字、陶瓮里的酒,早就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心里,长成了看不见的年轮,一圈圈,一年年,把日子串成了生生不息的模样。
暮色漫过槐树叶时,风卷着片老叶落在新苗上,像前辈对后辈的轻抚。陈砚知道,等明年的槐花酿开封时,土里的嫩苗该长到半尺高了,孩子们的画会添上新的笔触,而父亲留在花种里的年轮,会在阳光雨露里,长出新的刻度。
就像此刻,三花猫突然跳上土包,对着夕阳“喵”地叫了一声,远处的渡口传来张大爷收船的哨音,和二十年前父亲画里的调子,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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