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晒谷场的水泥地上还凝着层薄露,踩上去脚下打滑。陈砚扛着半袋稻种走过来时,裤脚已经沾了不少湿气——这是昨天从周明留下的木箱里找到的,布袋上绣着“春播”两个字,针脚有些松脱,却看得出发绣之人的用心。
“陈老师,这稻种真要播在晒谷场?”跟来的石头搓着手,有点犹豫,“这儿平时晒粮食,土都被踩硬了,能发芽吗?”他脚边放着个竹编的播种篮,里面是筛好的细土,篮沿还缠着圈红绳,是去年秋收时村里的老人给系的,说能“招福气”。
陈砚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把土,土块有些板结,他用力捏碎,细土从指缝漏下去,混着露水的清凉:“周老师的日记里写过,晒谷场的土看着硬,其实底下藏着肥呢。你看这土色,发黑,是常年晒粮食落下的糠麸和谷壳沤成的,比专门的菜田还养庄稼。”他指着场边的石碾子,“等会儿用碾子把土压碎,再泼点粪水,保准能发芽。”
不远处,周磊正推着石碾子转圈,石碾子滚过的地方,硬土块被压得粉碎,留下两道深深的辙痕。他额头上渗着汗,却越推越有劲:“我爹说,当年周老师就是用这碾子压土的,说‘土得碎,苗才能扎得深’,果然没错,这土压完跟面粉似的!”
晒谷场边缘的老榆树上,几只麻雀蹦蹦跳跳,时不时低头啄食地上的谷粒,被周磊推碾子的动静惊飞,绕着树梢盘旋两圈,又落回原地——它们大概也知道,这里今天有热闹可看。
“石头,把筛子拿来!”陈砚喊了一声,指着刚压好的地块,“筛一遍土,把小石子捡出来,不然稻种会被硌着。”
石头应着跑去找筛子,路过场角的草垛时,踢到个硬东西,低头一看,是把锈迹斑斑的小锄头,木柄已经开裂,锄头刃却还挺锋利。“这不是周老师用的那把小锄头吗?”他拎起来给陈砚看,“我爹说,周老师总用它给幼苗松土,说‘小锄头轻便,不会伤着根’。”
陈砚接过锄头,用袖子擦了擦锄头上的锈,果然在木柄末端看到个刻痕,是个小小的“明”字——周明的标记。他试着往土里刨了两下,锄头虽然轻,入土却很顺,不像普通农具那样笨重。“正好,等会儿播完种,用它来划沟埋土,比用手方便。”
太阳慢慢爬过树梢,晨露开始蒸发,空气中浮起细小的水汽,带着泥土的腥气。周磊推完碾子,又提来半桶腐熟的粪水,站在地块边有点犯愁:“这粪水要不要稀释啊?周老师的日记里只说‘肥要足’,没说浓淡……”
“按一比三的比例兑水。”陈砚肯定地说,他指着日记里夹着的一张小纸条,那是周明用铅笔写的便条,字迹有些模糊:“粪水太浓会烧苗,像沏茶一样,浓了要兑水,淡了没力气,一比三正好,记不住就看茶水颜色,跟泡好的绿茶差不多就行。”
石头蹲在地上筛土,突然“呀”了一声,从土里扒出个玻璃罐,罐口用布塞着,打开一看,里面是些稻种,比陈砚带来的颗粒更饱满,罐底贴着张字条:“1985年留种,颗粒饱满,虫蛀少,适合春播”。
“这是周老师当年留的种子!”石头眼睛发亮,“比咱们带来的还好呢,要不要混在一起播?”
陈砚把两种种子各抓了一把对比,周明留下的种子果然更沉些,表皮有层淡淡的光泽。“混着播,”他做出决定,“新种有新种的好,老种有老种的稳,掺在一起,收成说不定更好。”
周磊已经按比例兑好了粪水,用瓢均匀地泼在地块上,粪水渗进土里的瞬间,冒起些小泡泡,像土地在“喝水”。“闻着有点臭,”他捏了捏鼻子,又笑起来,“但周老师说‘臭的东西才养庄稼’,果然没错。”
播稻种是个细致活,陈砚教大家把种子撒得匀些,不能扎堆:“周老师的日记里画过图,每颗种子之间要留两指宽的距离,说‘太挤了都长不高,跟孩子们一样,得有自己的地方’。”
石头学着陈砚的样子撒种,手一抖撒多了,赶紧用手扒开些,嘴里念叨着:“对不住啊稻种,委屈你们挤一挤,等会儿我给你们多松松土。”惹得周磊直笑,说他“把种子当娃娃哄”。
撒完种,陈砚拿起那把小锄头,沿着地块划了浅浅的沟,周磊和石头跟在后面用脚把土踩实,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力气大了伤着种子。晨光落在他们弯腰的背影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和晒谷场边缘的草垛、石碾子、老榆树连在一起,像幅慢慢铺展开的画。
“陈老师,你看!”石头突然指着天空,一群白鹭从远处的河边飞来,落在晒谷场旁边的田埂上,歪着头看他们干活,“白鹭都来帮忙了,肯定是个好兆头!”
陈砚抬头望去,白鹭洁白的翅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它们确实像来“监工”的,一步一步踱着步子,时不时低头啄食被翻出来的小虫。他想起周明日记里的话:“庄稼长得好,鸟儿最先知道,它们比人灵,知道哪块地有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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