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没有开灯,卧室的门敞开着,里面也是黑的。她的心跳如擂鼓,目光移向紧闭的书房门。那里,门缝底下,也没有透出丝毫光亮,但是传出了淡淡的烟味。
她走过去,手放在门把手上,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同时按亮了门口的顶灯开关。
灯光瞬间驱散了书房的昏暗,也照见了地板上那个熟悉得让她心脏骤停的身影。
“老公!” 苏和失声惊呼,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冲了过去。她跪倒在地,颤抖着手去扶他,“老公!老公你怎么了?!摔倒了?哪里疼?能听见我说话吗?”
梁远清在灯光亮起的瞬间就闭上了被刺痛的眼睛,直到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呼喊,感受到她温暖的手碰到自己冰凉的脸颊和手臂,他才像是从冰冷的海底终于被捞了上来。
他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她惊慌失措、布满泪痕的脸。
“和和,” 他的声音沙哑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孩子般的委屈和后怕,“你回来了,我、我想给你打电话,但是,够不到手机。” 他的目光,费力地转向不远处地毯上的手机。
苏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脏像被狠狠拧了一把。只有两三米远,可他却没有力气拿到。他是试过的,他肯定试过,然后发现自己做不到,这认知比看到他倒在地上更让苏和心痛欲裂。
“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和和回来了。”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用力地、小心地扶起他的上半身,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坐在地板上。她紧紧抱着他,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和冰凉,还有那无法完全放松的僵硬。
“和和,” 梁远清将脸埋在她温热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罕见的脆弱和依赖,“我没力气了,怎么也使不上劲,站不起来。” 他陈述着这个事实,语气里是深深的无力。
“没关系,没关系!” 苏和一遍遍重复,手臂用力环住他,用自己的力量支撑住他,“有和和在,都没有关系。我们不去想那个,乖,先休息一会儿,缓一缓,和和在这儿呢,和和抱着你呢。”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像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去他心头的恐慌;又像最坚固的磐石,给了他此刻最需要的依靠。
梁远清听着她平稳的心跳,感受着她怀抱的温暖和力量,那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那强撑着的意志,终于一点点松懈下来。
他允许自己将全部的重量交托给她,彻底瘫软在这个让他安心无比的怀抱里,闭上了眼睛。
书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交融的呼吸声。苏和一直轻轻地、有节奏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他的后背,无声地传递着抚慰。
过了好一阵,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渐渐平复,呼吸也变得均匀了一些,苏和才用最轻柔的声音问:“发生什么事了,老公?是……晚上聚餐遇到什么不愉快了吗?”
她猜测着,却觉得不像,他很少因为外界的情绪波动引发这么严重的生理反应。
梁远清在她怀里静默了很久,久到苏和以为他睡着了。然后,他才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未散的痛楚:
“和和,周教授,走了。”
苏和抚摸他头发的手,骤然停住,悬在半空。她像是没听懂,又像是被瞬间冻住了,连呼吸都屏住了。
几秒钟后,她才颤抖着、不敢置信地、极轻极轻地问:“什么?老公,你再说一遍?是周教授吗?燕大的周教授?”
“嗯。” 梁远清闭着眼,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个音节,沉重得像一块巨石落下。
苏和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梁远清的头发上,衣领上。周教授,那个慈祥智慧的老人,对她而言,同样恩重如山。在她失去老苏,独自一人在扬城求学的时候,是周教授给了她长辈的关怀。更重要的是,如果没有周教授那看似无心、实则用心的牵线搭桥,如果没有周教授在她被梁远清冤枉抄袭时挺身而出的维护和鼓励,她或许永远没有勇气,也没有机会,走进梁远清的生命,成为他的妻子。
周教授对她,是家人,是伯乐,是改变她人生轨迹的贵人。
“怎么会这么突然” 苏和的声音哽咽破碎,“她身体不是一直挺硬朗的吗?”
梁远清在她怀里,断断续续、声音低哑地转述了钱院长电话里的话:“癌症,有几年了,瞒着大家,回国了也没说,今天陈大哥去学校办手续才知道。”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割在两人的心上。
许久,梁远清才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意味:“明天在扬城,追悼会,你和我一起去吧?”
苏和用力点头,下巴蹭着他的发顶,泪水不停地流:“嗯。去,一定要去,送教授最后一程。” 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通过这个拥抱,将彼此的力量传递给他,也汲取他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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