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瑶年轻鲜活的笑脸,支教时那简陋的校舍,然后是刺耳的巨石滚落声,孩子们惊恐的哭喊声,冰冷的雨水,还有腰部传来撕心裂肺、永无止境的疼痛……
记忆的碎片混杂着烟雾,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愧疚、悲痛、无力感,还有对命运无常的恐惧,像潮水般冲击着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堤坝。
长时间的站立和精神冲击,空荡荡的胃也开始痉挛,传来尖锐的绞痛。紧接着,那熟悉的、来自左侧腰脊旧伤深处的钝痛,如同苏醒的恶兽,开始一下下啃噬他的神经,并迅速沿着受损的神经线路向下蔓延,左腿逐渐变得沉重、麻木,仿佛不再是身体的一部分。
窗外的晚风吹进来,带着凉意,让他混沌的头脑有了一丝短暂的清醒。他不能倒在这里。他要去扬城,明天要去送老师最后一程。他必须休息,必须保存体力。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他试图移动脚步,想走到旁边的沙发躺下。然而,当他将意识集中在左腿,试图让它承载重量迈出第一步时,那麻木的肢体却像一根彻底失去控制的朽木,完全不听从大脑的指令。
左腿一软,失去支撑,高大的身躯瞬间失去了平衡。他试图用手抓住书桌边缘,指尖却只划过光滑的木板。下一刻,他整个人重重地侧摔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左半边身体先着地,旧伤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剧烈的疼痛和摔倒的冲击让他趴在地上,急促地喘息,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几秒钟后,他勉强撑起上半身,想给妻子打电话,但手机在他摔倒的时候从口袋里滑了出来,就掉落在离他大约两米远的前方。
两米。平时不过两三步的距离。
此刻,却像隔了万水千山。
他试图挪动身体,用手臂支撑着向手机爬去。但腰部传来的剧痛和左腿的完全无力,让他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变得异常艰难且痛苦万分。仅仅挪动了不到半米,他就耗尽了刚刚积聚起的所有力气,再次瘫倒在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部小小的、闪着微弱呼吸灯的黑色手机。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无力感和恐惧,在这一刻,真实而残酷地攫住了他。
如果说以前对自己这具饱受伤病折磨的身体,更多的是一种可能需要麻烦别人的担忧和歉疚,那么此刻,他是真切地、赤裸地感受到无能为力的绝望。他连拿到近在咫尺的手机,向最爱的人求救,都做不到。
他怕了。真的慌了。
巨大的恐慌中,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涌现出来,带着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渴望:和和,他的小妻子。他想立刻听到她的声音,想立刻看到她,想立刻让她用那双温暖的手抱住他,想立刻感受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原来,他对她的依赖,早已不仅仅是生活上的照料和陪伴。她是他的药,是他的光,是他在这无常世间,唯一能紧紧抓住的、实实在在的安全感。没有她在身边,他就像此刻一样,脆弱得不堪一击。
时间在疼痛、无助和越来越深的恐惧中缓慢流逝。书房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渐浓的夜色和远处路灯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勾勒出他倒在地上的狼狈轮廓。
与此同时,徐家别墅里,晚餐桌上的苏和,也心神不宁。
她夹起一筷子青菜,筷子尖却抖了抖,菜叶掉回了盘子里。再夹,又滑脱了。第三次,才勉强夹起来。
梁远筝看在眼里,笑着打趣:“哟,我们家这是怎么了?有的人啊,老公不回来吃晚饭,就魂不守舍,连菜都夹不稳了。”
苏和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但眉宇间的忧虑并未散去:“姐,你别笑话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远清不在家,我就觉得这饭吃着都没滋味,心里空落落的。我大概是没救了,恨不得变成他腰上那贴膏药,时时刻刻跟他贴着才好。”
徐明宇温和地说:“远清是和同事聚餐?”
“嗯” 苏和应着,勉强把碗里的饭吃完,却食不知味。那种心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坐立难安。
“姐,小叔,我吃好了。我先回去了。” 她放下碗筷,实在待不住了。
梁远筝理解地点点头:“快回去吧,看你心神不宁的,早点回去休息,休息好了明天才有精神玩。”
走出别墅大门,春天的晚风拂过脸颊,非但没让苏和平静,反而更加剧了那股莫名的心悸。她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
到了楼下,她抬头看向自家窗户一片漆黑,灯没亮。他还没回来。
快步上楼,钥匙插入锁孔时,她的手有些抖。推开门的瞬间,玄关的感应灯亮了。她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向鞋架——梁远清常穿的那双黑色皮鞋,没有像往常一样整齐地放在鞋架上,而是有些歪斜地、一只正一只歪地脱在地上。
“老公?” 她唤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回响,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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