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的桃花斑随着火光慢慢褪去,露出底下新鲜的肉,银线在血肉里烧成了灰烬。陈阿绣瘫坐在地上,看着那块浅褐色的皮子在火里蜷曲、变黑,最后化成一缕青烟。
哑女抱着她哭,泪水滴在她的后颈上,凉丝丝的,很舒服。
七
陈阿绣下山时,天已经亮了。
村里的人看见她,都愣住了——她的后颈留着道长长的疤,像朵盛开的桃花,却没人再躲着她,只是对着她深深鞠了一躬。
她烧掉了樟木箱,还有那些布偶。火光里,她仿佛看见祖母站在远处,脸上没有了人皮,露出了原本的样子,很年轻,也很美,对着她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走进了烟里。
阁楼被改成了柴房,里面再也没有“沙沙”声。只是偶尔在阴雨天,陈阿绣会听见银线穿过布料的“嘶嘶”声,像有人在远处绣花,针脚细密,温柔得像场梦。
她再也没碰过针线,却在窗台上种满了桃花。每年花开时节,哑女都会来帮她浇水,两个姑娘坐在桃花树下,看着花瓣落在她们的衣襟上,像无数个没被绣完的笑。
有人说,山里的“皮鬼”被消灭了。也有人说,它们只是换了种方式存在——在每个爱美的姑娘心里,在每块被绣上图案的皮子上,在那些没说出口的恐惧和渴望里。
陈阿绣的后颈,那道桃花疤每年都会变淡一点,却永远不会消失。就像有些记忆,无论过多久,都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让你突然想起:曾经有张人皮,差点绣上你的脸。
而那最后一针,终究是没绣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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