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藤
陈腐的霉味是在第七天漫进窗缝的。
林砚之把最后一本线装书塞进樟木箱时,指腹蹭过箱底的暗纹——那是朵缠枝莲,花瓣边缘被虫蛀得发虚,露出底下暗沉的木色。她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撞在五斗柜上,铜制的拉手硌得生疼,柜顶上的相框晃了晃,玻璃面映出她身后的藤椅。
藤椅是爷爷留下的,放在书房角落三十年,藤条早就褪成了灰黑色,却总在阴雨天渗出黏腻的潮气。此刻椅面上空荡荡的,可林砚之总觉得爷爷还坐在那里,穿藏青色的绸缎马褂,手指摩挲着紫砂壶,眼神落在她身后的墙上。
墙上有片水渍,像幅洇开的水墨画。三天前还只有铜钱大小,今天已经爬满了半面墙,边缘泛着青黑色,仔细看能发现是无数根细藤在蔓延,藤尖钻进墙皮的裂缝里,正往石膏线里钻。
“该走了。”经纪人的电话在口袋里震动,电流声里混着汽车鸣笛,“下午三点的搬家公司,再磨蹭就赶不上画展了。”
林砚之“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她转身时,樟木箱突然发出“咔哒”一声,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翻动。她掀开箱盖,线装书码得整整齐齐,最上面那本《植物图鉴》的封面上,不知何时落了片枯叶,叶脉清晰得像张网。
是常春藤的叶子。
爷爷生前最爱的植物。老宅的院墙爬满了这东西,深绿色的藤蔓缠着斑驳的砖缝,每年夏天都开出串状的白花,香气甜得发腻。可自从爷爷半年前在藤架下断了气,那些藤蔓就开始疯长,不仅爬满了院墙,连二楼的窗台都被缠得密不透风,叶片背面还渗出黏糊糊的汁液,像没干的血。
林砚之捏起那片枯叶,指尖突然被刺了一下。叶尖藏着根细刺,扎进皮肉里,带出点血珠。她低头吮掉血珠,抬头时,猛地看见藤椅上多了件马褂——正是爷爷常穿的那件,领口处别着的玉扣在阴光下泛着冷光,而椅面的藤条间,钻出了几根细藤,正往马褂的褶皱里钻。
“爷爷?”她的声音发紧,脚像被钉在原地。
马褂突然往下陷了陷,像是有人坐了下去。椅背上的藤条开始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和爷爷生前摇椅的节奏一模一样。林砚之盯着墙上的水渍,那些细藤正顺着石膏线往上爬,在天花板的角落聚成一团,像只攥紧的拳头。
她抓起樟木箱的盖子,狠狠扣下去。锁扣“啪”地合上时,她听见箱里传来细微的爆裂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压碎了。
二
搬家公司的卡车停在巷口时,天空开始飘雨。
两个工人抬着樟木箱往楼下走,脚步踉跄,嘴里嘟囔着“这箱子怎么这么沉”。林砚之跟在后面,眼角的余光瞥见院墙的常春藤——那些藤蔓不知何时爬到了二楼的窗沿,叶片紧紧贴在玻璃上,背面的汁液在雨里晕开,像无数只绿色的手掌。
“林小姐,这藤是不是该剪剪?”司机探出头,指着院墙,“都快爬进屋里了。”
林砚之没说话。她想起爷爷断气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她发现爷爷时,他趴在藤架下,脸埋在常春藤里,嘴角挂着笑,手指紧紧攥着根最粗的藤,藤条上的尖刺扎进掌心,血珠顺着藤蔓往下滴,在泥土里积成小小的红洼。
法医说死因是心梗,可林砚之总觉得不对劲。爷爷的后颈有圈青紫色的勒痕,像被什么东西缠过,而那根被他攥紧的藤条上,沾着些灰白色的皮屑,不是泥土里的。
卡车驶离巷口时,她回头望了一眼。老宅的屋顶冒着青烟,不是烟囱里的,是从二楼的窗口飘出来的,混着雨雾,像条淡绿色的蛇。而院墙的常春藤在风中摇晃,藤尖朝着卡车的方向,像是在追赶。
新家在二十楼,落地窗正对着市中心的喷泉广场。林砚之把樟木箱放在书房角落,刚想喘口气,就闻到了那股霉味——和老宅窗缝里的一模一样,只是更淡些,像藏在樟木的香气里。
她打开箱子检查,线装书都好好的,《植物图鉴》的封面上,那片枯叶不见了,只留下个浅褐色的印子,形状像只展开的手掌。
“奇怪。”她喃喃自语,指尖划过印子,突然觉得痒。
抬手看时,手背上多了道红痕,像被细藤抽过。她冲进卫生间冲洗,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发白,后颈的位置,有圈极淡的青紫色,和爷爷临终时的勒痕,形状惊人地相似。
三
画展开展那天,林砚之的画引起了轰动。
她画的是组《藤》系列,墨色的藤蔓在宣纸上纠缠,藤尖却用朱砂点染,像滴在纸上的血。评论家说她的画里有种“蓬勃的生命力”,可只有林砚之知道,那些藤蔓的形态,都来自老宅院墙上的常春藤——包括那些钻进砖缝的、缠着窗棂的、甚至勒住排水管的。
画展结束后,经纪人递给她个信封:“有人匿名送的,说是给你的。”
信封里没有信,只有片常春藤叶,叶片新鲜得像刚摘的,背面沾着点黏腻的汁液。林砚之的指尖刚碰到叶片,就传来一阵刺痛,和在老宅樟木箱里被扎的感觉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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