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时,周艺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黑影——那不是寻常病气,倒像是某种深植魂魄的阴翳。
周艺的目光在孙小恬身上停留片刻,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穿透表面,直抵本源。他并未多言,只是对孙城主微微颔首:“令嫒的病,我已看出几分端倪。”
孙有福闻言,浑浊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急忙上前一步:“先生此言当真?小女这怪病缠身半年,城中名医和四方术士皆束手无策,若先生能救小女,孙某愿倾尽所有报答!”
周艺摆了摆手,目光转向庭院方向:“病因不在小姐身上,而在府中某处。请容我在府中走走。”
“自然,自然!”孙有福连忙应道,亲自在前引路。
周艺缓步走在城主府的廊道中,看似随意,实则神识早已如细密的蛛网般铺展开来,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异常的气息。窦毕和城主夫人紧随其后,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打扰了周艺。
穿过两进院落,周艺的脚步在一处精致的园林前停下。这里假山错落,花木扶疏,一池碧水映着天光,几条锦鲤悠然游动。池边立着一块约半人高的景观石,石身纹理奇特,色泽青黑中透着隐隐的赤红,表面被打磨得光滑如镜,显然是经过精心雕琢的珍品。
“这块石头…”周艺的目光定格在景观石上。
孙有福忙解释道:“这是半年前我寿宴时,守备将军甄肖仁送的贺礼。据说来自西域,名为赤焰纹石,颇为罕见,我便命人安置在此,为园林添景。”
周艺走近石头,伸手轻轻抚过石面。旁人看来他只是寻常触摸,实则掌心已凝聚一丝真元,悄然探入石中。
这一探,他心中顿时了然。
石内并非天然构造,而是被人以高明手法镂空,内藏一枚不过指甲大小的黑色玉符。那玉符上刻满了细密诡异的符文,正源源不断地汲取着庭院中的阴湿之气,转化为一缕缕几乎看不见的黑线,悄无声息地连接着远处闺房中的孙小恬。
这黑玉符散发的气息阴寒歹毒,绝非正道之物。它不断蚕食着孙小恬的生机与精神,同时将噩梦与恐惧植入她的梦境,若非周艺神识敏锐,寻常修士也难以察觉这隐秘的勾连。
“好精巧的暗算。”周艺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
他收回手,转身对孙有福道:“这块石头确实有问题。”
孙有福脸色一变:“难道甄将军他…”
周艺抬手制止了他的猜测:“此时不宜声张。此石内藏阴邪之物,与小姐病症直接相关。但要彻底解决,需得从长计议。”
他沉吟片刻,道:“今夜子时,我会在此做法,彻底清除石中邪气。在此之前,请城主务必保密,不要打草惊蛇。”
孙有福连连点头:“全听先生安排!”
是夜子时,月隐星稀,万籁俱寂。
周艺独自一人来到池塘边。他没有点灯,也没有准备任何法坛器具,只是静静立于景观石前。
子时正刻,阴气最盛之时,景观石表面的赤色纹路竟隐隐泛出暗红光芒,石身周围的空气也似乎凝滞了几分。
周艺双目微闭,双手结印,一股无形的气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他并未动用强力破除邪符,而是将一缕精纯至极的真元缓缓注入石中。
这真元如同温水煮蛙,既不惊动符文中设置的防护禁制,又悄然渗透其中,开始改写符文的本质。
黑色玉符上的符文本是汲取生机,制造梦魇的邪咒,但在周艺精妙绝伦的操控下,符文的结构被一点点扭转,性质发生了根本变化。
不过一炷香时间,玉符已从一件害人邪物,转变为一块能凝聚天地灵气滋养身心的灵符。
与此同时,连接孙小恬的那些黑线纷纷断裂消散,再无一丝痕迹。
周艺收功而立,面色平静如初。
次日清晨,窦毕兴冲冲地跑来周艺住处,满脸喜色:“先生,奇迹,真是奇迹,表妹说她昨晚一夜无梦,睡得特别安稳,今早起来精神大好,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周艺淡淡一笑:“那就好。”
三日后,孙小恬已基本康复,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孙有福大喜过望,亲自带着厚礼来谢周艺。
“先生大恩,孙某没齿难忘!”孙有福郑重行礼,“只是有一事不明,那甄肖仁为何要加害小女?我自问待他不薄…”
周艺品了一口茶,缓缓道:“那石中符咒,名为魇寐符,中咒者会日渐憔悴,最终在梦魇中耗尽生机而亡。若我猜得不错,这甄肖仁本来是想害城主你的,好巧不巧,令千金是千年一遇的空灵之体,所以这符就自动找上了令千金。”
孙有福恍然大悟,继而怒不可遏:“好个狼子野心,我这就去将他拿下问罪。”
周艺却摇头道:“城主稍安勿躁,此符有一特性,它汲取的生机不会消散,而是会储存于符中,甄肖仁一定会在适当时机,以特定手法将符中储存的生机转走,以便魇寐符继续运转。那符已被我改造,如今反而成了滋养府邸的灵物。甄肖仁不知情,迟早会来自投罗网。若他察觉有异,也必会前来查探。届时人赃俱获,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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