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考莆和窦毕留下来，帮着周艺收拾碗筷。虽然周艺表示无需帮忙，但两人执意要尽点心力。
布考莆看着恢复宁静的庭院，忍不住对周艺道：“先生，您看，他们都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尤其是夏璧笔那小子，眼珠子转得跟狐狸似的，肯定猜出您不一般了。”
窦毕也凑过来：“先生，您真有神通？能不能稍微露一手，让我们开开眼？”他满脸期待。
周艺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吃饭喝酒，打扫庭院，算不算神通？”
窦毕一愣，挠了挠头。
周艺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厨房，留下布考莆和窦毕在原地面面相觑。
布考莆低声道：“你就别瞎打听了，先生是高人，高人的心思岂是我们能揣度的？咱们能跟着沾光，吃上这等神仙饭菜，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窦毕想了想，深以为然：“说得对！管他呢，反正跟着周先生，准有好事！”
周艺在厨房洗净了手，站在庭院中，负手望天。
待到院中重新恢复整洁，窦毕搓了搓手，脸上先前那嬉笑期待的神色收敛了些，换上了一副带着几分忐忑和恳切的模样。他走到负手立于院中，静静感受着黄昏气息的周艺身后。
“先生，”窦毕微微躬身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郑重了几分，“方才小子孟浪，胡乱打听，还请先生勿怪。”
周艺并未回头，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窦毕见状，胆子稍大了些，继续道：“先生，其实小子有一事相求，憋在心里许久了，今日见先生真有鬼神莫测之能，这才敢冒昧开口。”
周艺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窦毕，示意他说下去。
窦毕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舅舅的女儿得了个怪病，快半年了。”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担忧和困惑：“这病说来也奇，并非身体有何疼痛不适，郎中看了无数，都说脉象平稳，气血充盈。可偏偏，每到夜晚入睡，她便会被可怕的梦魇缠绕。不是寻常做梦，而是如同被鬼压床一般，惊醒后常说在梦中见到黑影幢幢，或有凄厉哭声，吓得她夜不能寐，如今人是日渐憔悴，精神也恍惚惚的，白日里都时常惊惧不安。”
“舅舅爱女心切，这半年来，不光是请遍了化蛟城乃至周边州县的名医，连那些有名的法师、道士也请了不少。法事做了一场又一场，符水不知喝了多少，可表妹的梦魇非但没好，近来反而有加重的趋势。”窦毕说到这里，语气愈发焦急，“舅舅一家为此愁云惨淡，我看着心里也实在不是滋味。先生，您是有大本事的人，连这传闻中的鬼宅都能被您住成福地洞天，想必一定有办法解决我表妹这邪门的梦魇。”
他眼巴巴地望着周艺，补充道：“先生若能援手，无论成与不成，城主府必有重谢！当然，小子我更感激不尽！”
布考莆听完，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先生，窦毕这小子虽然平时没个正形，但对他这表妹是真心疼爱。孙城主为人也算宽厚，在化蛟城口碑不错。若能帮还请您施以援手。”
周艺的目光在窦毕脸上停留片刻。窦毕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连一旁的布考莆也安静下来。
“梦魇缠身，日渐憔悴……”周艺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若有所思。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最后一抹晚霞正悄然隐没于青黛色的远山之后，几颗疏星已在渐深的天幕上显露微光。
“明日辰时，”周艺收回目光，淡然开口，“你来此处，我随你去城主府看看。”
窦毕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巨大的惊喜，他连忙躬身，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多谢先生！多谢先生！小子明日一定准时前来！”
次日辰时，周艺随窦毕前往城主府。远远便见朱漆大门前，城主孙有福与夫人已在等候。孙有福年近五旬，面容敦厚，眼底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身旁的孙夫人眉眼温婉，此刻却难掩憔悴。
寒暄间得知，孙城主长子孙鹏任城防营首领，今日一早已外出巡防。提及染病的女儿孙小恬时，夫妇二人神色愈发黯然。
穿过三重庭院，众人停在一处垂花门前。丫鬟掀开珠帘的刹那，满园春色仿佛骤然黯淡。
孙小恬披着杏子红绫罗披风，由两个丫鬟搀扶着立在海棠树下。晨光透过花枝，在她身上洒下细碎金斑。她生得极美，是那种让人见了呼吸都要屏住的美——肌肤胜雪，唇色淡樱，一双秋水明眸本该顾盼生辉，此刻却蒙着薄雾般的惊惧。乌发如云，仅簪一支素银簪子，反倒衬得那张小脸越发楚楚可怜。
因久病缠身，她身姿如弱柳扶风，宽大的披风更显腰肢纤细得不盈一握。最动人心魄的是那蹙眉的模样，远山眉尖若蹙非蹙，眼尾天然带着一抹薄红，既似西子捧心之态，又像枝头凝露的梨花，美得易碎，美得让人不敢高声，唯恐惊扰这份惊心动魄的娇柔。
她微微屈膝见礼，声音轻若耳语：“见过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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