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刺骨的寒冷,并非仅仅源于这废弃星舰深处管道中凝结的冰霜,更来自灵魂深处因近距离接触那不可名状之恐怖而激起的战栗。许扬的意识在黑暗中沉浮,仿佛溺水者,每一次挣扎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头痛和灵魂被灼烧的余韵。那声混杂了地狱硫磺与古老生命沸腾的咆哮,那挥舞着无数血肉与金属扭曲肢体的可憎阴影,以及最后时刻,自己孤注一掷将“星火”能量与“求知者号”残留的紧急防御系统——一座嵌在管壁中的、被标记为“秩序之矛(原型)- 区域净化阵列”的古老装置——强行共鸣所引发的剧烈爆炸……这些画面如同破碎的镜片,反复切割着他的意识。
他记得爆炸的银白光芒如同利剑刺穿黑暗,与“血沸憎恶”那暗红污秽的能量狂潮对撞时,发出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呻吟的无声巨响;记得林夕最后关头抓住他衣领、将他拖离冲击中心的力道;也记得自己在能量反噬和爆炸余波冲击下,仿佛全身骨骼都被碾碎、灵魂被强行抽出般的极致痛苦。
然后……就是这片寒冷与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微弱但坚韧的暖意,如同种子在冻土中萌发,从掌心传来。那是“星火”印记,在濒临熄灭的边缘,凭借其与秩序本源的微弱联系,开始了最基础的自发性修复。它像一块即将燃尽的炭火,在灰烬中寻找着最后一点可以引燃的薪柴。
暖意逐渐扩散,驱散着四肢百骸的冰冷和麻木。意识从深渊底部艰难上浮。首先恢复的是听觉——自己粗重而艰难的呼吸声,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然后是远处隐约的、仿佛金属结构缓慢形变的“嘎吱”声;最后,是近在咫尺的、另一个同样压抑但节奏稳定的呼吸声。
许扬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视野起初一片模糊的重影,过了好几秒才勉强聚焦。
他正躺在一处相对平整的金属地板上,身下垫着林夕那件已经残破不堪的备用外衣。周围是一个狭小的、约十平米的空间,像是一个废弃的设备间或储藏室。墙壁上镶嵌着几块散发黯淡蓝白光芒的应急晶板,提供着勉强视物的光源。空气中弥漫着尘埃、金属锈蚀和……淡淡的血腥味。
林夕就坐在他身旁,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手中握着“幽痕”,刀锋横在膝上。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右肩和左臂上缠绕着用撕碎的衣物简单处理的绷带,渗出的血迹已经变成暗褐色。她的眼神锐利依旧,但眼底深处是无法掩饰的疲惫和一丝……劫后余生的沉重。
看到许扬睁开眼睛,林夕紧绷的身体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丝,但警惕之色未减。“醒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许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干涩的气音,尝试了几次,才勉强挤出几个字:“那……东西……”
“暂时被挡在通道另一头了。”林夕快速回答,目光扫了一眼房间唯一的那扇紧闭的、有着复杂门锁的金属舱门,“你引爆的那个装置,好像引发了一次定向的能量冲击和空间塌陷,把我们来时的管道彻底堵死了,形成了一片不稳定的能量乱流区。那怪物冲了几次,似乎没能突破,但也没离开,一直在外面徘徊嘶吼。”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我们现在的这个房间,是沿着另一条维护岔道找到的,看起来像是‘求知者号’的一个次级能源节点控制室或者安全屋。门还算坚固,而且似乎有独立的维生系统(虽然早就失效了)和能量屏障残留。暂时安全。”
许扬稍微松了口气,但心头依旧沉重。被堵死在这里并非长久之计,那个“血沸憎恶”的恐怖气息让他心有余悸,而且外面很可能还有更多地狱军团的爪牙在活动。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感觉全身剧痛,尤其是胸口和脑袋,仿佛被重锤砸过。低头看去,自己身上也缠着不少绷带,作战服几乎成了布条,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能量灼伤和撞击造成的青紫淤痕。最严重的是右手,掌心“星火”印记的位置,此刻一片焦黑,皮肤开裂,边缘还残留着细微的、如同熔岩冷却后的暗金色纹路,传来阵阵灼痛和空虚感。
强行引爆“秩序之矛”原型机,几乎抽干了他所有力量,还对印记造成了严重的负荷损伤。
“别乱动。”林夕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动作很轻,但很稳),“你伤得很重,尤其是精神力和那种……特殊能量。先恢复。”
她从旁边拿起一个用金属片简单弯成的水杯,里面是半杯略显浑浊但相对干净的冷凝水(从房间角落一个破损的冷凝管接口处收集的)。“喝点水。食物……只有最后一点压缩口粮了。”
许扬接过水杯,小口地喝着。冰凉的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清醒。他一边喝水,一边尝试内视自身状态。
精神力如同被狂风肆虐过的旷野,一片狼藉,感知范围缩水到不足五米,而且极度不稳定。体内原本充盈的“星火”能量此刻只剩下发丝般细弱的一缕,在近乎干涸的经脉中艰难流转,缓慢地修复着肉体的创伤,但对灵魂和印记本源的损伤,修复速度慢得令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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