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禅房那扇不算结实的木门,连一声象征性的敲门都没有,便被“吱呀”一声,从外面有些粗暴地推开了。
一股更加凛冽的、夹杂着雪沫子的寒气瞬间汹涌而入,像无形的冰潮,席卷了屋内本就稀薄的暖意,吹得桌案上那盏如豆的油灯猛地摇曳了几下,险些熄灭。墙壁上,母女俩相拥的影子也随之剧烈地晃动起来,仿佛随时会碎裂。
住持静白师太,像一尊铁铸的佛像,堵在了门口。
她身形微胖,裹着一件看起来厚实不少的灰色棉僧袍,领口和袖口都缀着干净的毛边,与甄嬛身上那件破旧结块的棉袍形成了鲜明对比。她的脸庞被寒风冻得有些发红,但那双眼睛里,却不见半分佛家人应有的悲悯与慈和,只有一层经年不化的、冻土般的冷漠。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先在简陋得一眼可以望尽的禅房内扫视了一圈——破旧的桌椅,单薄的被褥,角落里堆着的几卷经书,最后,才落回到禅床上,那对依偎在一起的母女身上。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两个活生生的人,更像是在审视两件碍眼、却又不得不暂时存在的杂物。
她身后半步,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尼姑,手里端着一个暗沉色的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颜色灰败、几乎看不到热气冒起的糊糊,以及两个黝黑、表面粗糙、看起来硬邦邦能砸死狗的粗面饽饽。
“甄娘子,该用斋饭了。”
静白的声音响起,平淡,没有一丝起伏,像一块投入死水里的石头,激不起任何情绪的波纹。她特意加重了“甄娘子”三个字,仿佛在提醒甄嬛,也提醒她自己,眼前这人早已不是宫中那位尊贵的莞嫔,只是一个需要她“施舍”斋饭的罪妇。
崔槿汐一直沉默地站在床边角落里,此刻见状,立刻上前一步,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目的样子,默不作声地伸出手,准备接过那个托盘。
就在槿汐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托盘边缘时,静白那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再次落在了甄嬛苍白消瘦的脸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寺中清苦,比不得宫里昔日的锦衣玉食、珍馐美馔,甄娘子还需早些习惯才是。”她的话语慢条斯理,却字字如同冰锥,“佛祖面前,众生平等,没有谁,还能摆昔日小主的架子。安心修行,忏悔己过,方是正道。”
这话语里的刻薄、刁难与居高临下的“教诲”,几乎没有任何掩饰。槿汐端着那沉甸甸托盘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但她深吸了一口气,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头垂得更低。
静白似乎很满意这种绝对的压制,也觉得这冰冷的禅房和粗粝的食物无需再多看一秒,说完,便转身,准备像完成一件例行公事般离开。
“师姑。”
一个稚嫩、清脆,带着点奶气的声音,忽然在沉寂的房间里响起,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结冰的湖面。
静白已经迈出的脚步,生生顿住了。她有些诧异地,甚至带着点不耐烦地回过头。只见那个平日里总是像受惊的小兔子般缩在甄嬛身后、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小女孩,此刻正从甄嬛怀里支起身子,睁着那双过于明亮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她。
江念的小手紧紧抓着甄嬛的衣襟,似乎那是她全部勇气的来源。她看着静白,小脸上满是纯粹的天真与不解,伸出一根小小的、嫩笋般的手指,指向槿汐刚放在旁边破木桌上的托盘,特别是那两个黝黑的饽饽。
“师姑,”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为什么你和别的小师父吃的饽饽,是白色的,闻起来香香的,”她说着,还轻轻抽了抽小鼻子,仿佛在回忆那“香香”的味道,然后语气更加困惑,“给我娘亲的,却是黑色的呀?”
她歪了歪小脑袋,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语气是孩童独有的、不掺任何杂质的认真:“是黑色的饽饽,更甜吗?”
“……”
一瞬间,禅房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只剩下风雪在门外更加嚣张地呼啸,仿佛在嘲笑着室内的僵局。
静白那张惯常如同面具般冷漠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颜色从刚才的冻红变成了酱紫。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扼住了喉咙,那双看向江念的眼睛里,先是难以置信,随即猛地窜起一股被冒犯的怒火和一丝无处遁形的尴尬。她死死地盯着江念,目光锐利得像刀子,似乎想从那张玉雪可爱、满是懵懂的小脸上,剜出一点故意作对、有心挑衅的痕迹来。
可是,没有。
女孩的眼睛太干净了,干净得像初融的雪水,清澈见底。那里面只有满满的、得不到答案的疑问,看不到任何属于成人的心机与算计。正是这种纯粹的“无知”,让她的问话,比任何精心设计的指责都更具穿透力。
“……胡、胡说什么!”静白像是费了很大力气,才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因为气恼而有些变调,“寺中饮食,皆是统一安排,由管事按例分发,哪有不同!小孩子家,莫要信口开河,污人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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