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茶馆的青瓦，在八仙桌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素心正用竹筛晾晒新采的云雾茶，银白的发丝沾着水汽，侧脸在光里近乎透明。周老道蹲在门槛边，手里转着枚铜铃，铃身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正是昨晚素心藏在柴堆里的那只，此刻铃音清透，驱散了最后一丝夜雾。
“这铃叫‘醒魂’，”素心将茶筛递给雪瑶，指尖带着茶叶的清香，“当年师姐用它镇过骨髅教的蚀心蛊，铃声能醒神，也能破幻象。”
雪瑶接过茶筛，指尖抚过茶叶上的白霜，忽然发现每片叶子背面都压着个极小的“墨”字，与面具内侧的笔迹如出一辙。“墨前辈当年在这里种过茶？”
“嗯，”素心往灶膛里添了把松针，火光明明灭灭映在她眼底，“后山那片茶园，是她亲手开垦的。她说茶性如人，要经霜打，要沐晨露，才能有回甘。”
苏逸端着两碗莲子羹从后厨出来，瓷碗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他把其中一碗推到雪瑶面前，碗沿沾着点蜜渍，是素心新酿的桂花蜜。“周老道说，醒魂铃的另一半在谢临的法器里，昨晚灵核炸开时，铃身应该复原了。”他用指尖敲了敲碗沿，“刚才去柴房看了，果然在灶台缝里卡着，锈得厉害。”
雪瑶舀了勺莲子羹，蜜甜混着莲香漫开，忽然瞥见苏逸手腕的胎记——淡红色的“墨”字在晨光里像团跳动的小火苗。她想起昨晚素心说的话：“师姐说，能让冰火灵核共鸣的人，手腕上会有天生的印记，是命定的护道人。”当时只当是传说，此刻倒觉得心口有点发烫。
柳媚抱着个陶罐从外面跑进来，陶罐上沾着泥，还滴着水。“素心姐！后山溪边捡到的！”她把陶罐往桌上一放，盖子“哐当”掉在地上，滚出几枚锈迹斑斑的铜钱，还有半张泛黄的符纸，“上面有字！好像是墨前辈的笔迹！”
符纸上的字迹被水浸得模糊，只隐约看得出“寒潭”“月出”几个字。周老道戴上老花镜，用指尖蘸着茶水在桌上描了描：“这是‘引月符’，能引月华入潭，看来后山寒潭藏着东西。”
青竹正蹲在院角摆弄灵牌，闻言抬头：“我去备船？后山那条溪能通到寒潭。”他手里的灵牌不知何时多了道金边，是昨晚灵核炸开时溅到的光屑，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闪闪烁烁。
雪瑶把茶筛放回竹架，茶叶的清香混着松针燃烧的味道漫了满院。“我也去。”她看向苏逸，发现他正盯着那半张符纸，火灵在指尖轻轻跳，像是在辨认什么。
“符尾缺的部分，和我襁褓里的玉符纹路对得上。”苏逸指尖划过符纸边缘，“周老道说我娘捡到我时，玉符上就刻着‘寒潭’二字。”
素心往他们背包里塞了些油纸包好的桂花糕：“寒潭底有座石屋，是师姐当年画符的地方。她总说，月出时潭水会变清，能照见水底的字。”她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枚青铜钥匙，“这是石屋的钥匙，当年师姐交给我保管，说等灵核合一那天，交给能让醒魂铃复原的人。”
钥匙柄上刻着只展翅的鸟，羽翼纹路与雪瑶玉佩上的图案完全重合。
后山的溪水温凉，竹筏划过时，能看见水底圆润的鹅卵石，偶尔有银鱼窜过，搅碎阳光的碎片。青竹撑着篙，竹影在他脸上晃，灵牌上的金边反射着光，像沾了片碎阳。“前面就是寒潭了，”他指着前方突然开阔的水面，“你看那潭中心，是不是有座石顶？”
潭水确实清澈得惊人，阳光穿透水面，能看见水底隐约的石屋轮廓。月形的石门半开着，门楣上刻着“听雪”二字，正是墨前辈的笔迹。雪瑶握着青铜钥匙，指尖有点抖——钥匙插入锁孔时，“咔哒”一声轻响，像有什么尘封的东西终于醒了。
石屋里积着薄薄一层灰，正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个紫檀木盒。雪瑶打开盒子，里面是本线装的册子，封面上写着《寒潭记》，字迹清隽，还夹着几片干枯的桂花。
“‘丙戌年秋，与谢临、素心试新茶，临说寒潭月色最宜画符，戏言若有朝一日反目，便以此潭为界，各守一方’……”苏逸轻声念着，声音渐低，“后面还有段小字：‘瑶儿若见此记，可知你父并非叛教，是我以假死脱身，托他护你周全’。”
雪瑶的心猛地一沉，指尖抚过“瑶儿”二字，突然想起素心昨晚说的“墨前辈有个女儿，生下来就被送走了”。她翻开最后一页，夹着张泛黄的画像——画中女子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眉眼与雪瑶几乎一模一样，手腕上同样有个淡红色的印记，只是形状是朵小小的桂花。
“原来……”雪瑶的声音有点发颤，画像边角的落款日期，正好是她的生辰。
柳媚凑过来看画像，突然指着画中女子的发簪：“这簪子和雪瑶你头上的一模一样！”
雪瑶抬手摸向发间——那支玉桂花簪，是她记事起就戴着的，母亲说是祖传的物件。此刻玉簪在潭光里泛着温润的光，与画像上的簪子重叠在一起，像跨越时光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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