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十七分,第四次重复。
公交站台旁,那名上班族盯着手机屏幕,瞳孔微微涣散——视野边缘泛起薄薄的灰翳,像蒙了一层隔夜水汽的镜片;耳道里嗡嗡作响,是地铁远去后残留的低频震颤,混着自己太阳穴突突的搏动声。
屏幕上是一条被加粗标红的新闻推送:市民热议:剧本杀店主是否已被替身取代?。
新闻配图很缺德,左边是沈夜叼着烟、胡子拉碴在锁店门的抓拍,看着就像个刚通宵完的网瘾青年;右边则是一个神情坚毅、身姿挺拔的男人站在火场废墟前,就连衣角的焦痕都透着一股悲剧英雄的美感——照片边缘微微发烫,指尖划过时竟有灼肤的错觉,仿佛那火是真的烧到了屏幕表面。
评论区已经被刷爆了,点赞最高的一条赫然写着:虽然但是,右边那个看起来更有领袖气质啊,如果是真的,我选右边。
上班族皱了皱眉,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像是卡顿了;指腹下意识摩挲着玻璃冷滑的弧面,却摸到一丝不易察觉的黏滞——不知是汗渍,还是屏幕涂层在晨光里析出的微盐结晶。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对面便利店的落地窗,正好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从窗前走过。
是沈夜。
那个穿着黑色卫衣,走路还有点驼背的真沈夜——肩胛骨在薄布料下微微耸动,像一对收拢的、疲惫的蝶翼;脚步碾过湿漉漉的梧桐落叶,发出细微而真实的嚓声,混在远处早班公交气泵泄压的嗤——里。
然而,当视线落在便利店反光的玻璃上时,上班族的呼吸猛地一滞。
玻璃里的那个倒影并没有驼背,反而站得笔直,甚至在他看向它的时候,那个倒影竟然停下脚步,侧过头,对他优雅地点头致意。
那种笑容,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嘴角上扬的角度——连眼角细纹的走向都严丝合缝,可偏偏没有温度,像一张覆在活人脸上、精心烧制的青瓷面具。
卧槽……上班族惊得往后退了一步,鞋跟磕在水泥台阶边缘,发出空洞的咔一声;小腿肌肉骤然绷紧,膝盖后方传来一阵酸麻的抽搐。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玻璃上只有空荡荡的街道倒影,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被晨雾洇开的、湿漉漉的灰白。
眼花了?没睡醒?他嘟囔着,心跳却快得像擂鼓,胸腔里闷着沉沉的回响,耳膜被自己血液奔涌的声音撑得发胀。
他伸手去摸口袋里的公交卡,指尖触碰到的却是一张硬质卡纸——边缘锐利,带着金属般的凉意,表面覆着一层极细的、几乎不可察的颗粒感,像某种活物蜕下的鳞屑。
他没拿出来细看,只当是刚才别人塞的传单。
但他并没有注意到,那露出来的一角是纯黑色的,上面印着一行暗金色的细小文字:第十九号容器招募令。
市电视台,信号控制室。
沈夜像只壁虎一样贴在通风管道口,手里捏着那个从守默会搞来的频率扰断器。
这玩意儿是个违禁品,操作极其复杂,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脑浆子烧成豆腐脑——掌心已沁出一层滑腻的冷汗,顺着金属外壳蜿蜒而下,留下几道微亮的湿痕;鼻腔里充斥着电路板过热散发的、微甜的臭氧味,混着铁锈与陈年灰尘的干涩气息。
这种高科技真是让人头秃。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手上动作却极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边缘嵌进橡胶握把的凹槽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随着几根红蓝线路被暴力短接,控制台上的红灯瞬间转绿,同时爆出一串刺耳的滋啦——噼啪!电弧爆鸣。
早间新闻正在播报关于某某街道积水的新闻,画面毫无征兆地一闪,变成了滋啦作响的雪花屏——那声音不是电子杂音,而是无数细小冰晶在耳道内高速摩擦的锐响,尖利得令人牙根发酸。
下一秒,沈夜那张略显苍白、带着黑眼圈的脸出现在全城数千个家庭的电视屏幕上。
背景是一片还在冒烟的废墟,那是他特意选的景——那个完美替身最喜欢摆拍的地方;镜头推近时,能闻到画面里飘出的、若有似无的焦糊味,混着雨水打湿灰烬的土腥气。
我是沈夜。
他的声音没有那个替身那么浑厚有磁性,甚至带着点刚熬完夜的沙哑——喉结上下滚动时,能听见软骨摩擦的微响,像砂纸刮过生锈的铁皮。
如果你现在看到的我,动作流畅、表情完美、毫无破绽——那很可能是假的。
沈夜对着镜头扯起嘴角,笑得有点痞;左臂衣袖被猛地撕开,嘶啦——一声布帛裂开的锐响炸在麦克风里,震得观众耳膜发麻。
镜头拉近,那是一条令人触目惊心的胳膊。
烧伤、贯穿伤、甚至还有像是被野兽撕咬过的旧痕,这些伤疤层层叠叠,像是一张丑陋却真实的地图——皮肤表面坑洼不平,有些凸起处还泛着新生组织的粉红光泽,指尖抚过影像,仿佛能触到那凹凸的灼热与粗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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